“胧儿!”凝嫔大哭着扑到了孟胧的身上,轻轻地抚着他青白的面庞。
楚辞看着这一幕,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突然福至心灵,看向折锦道,“你出去找阿橘拿一把匕首……刀也可以!”
“……”折锦听楚辞这般吩咐,没有多问,微微点了下头,就躬身朝外退去。
没多久,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芳华殿小厨房里剔骨用的尖刀。
楚辞眼神复杂地看了那把刀一眼,然后又低头瞧向扑在孟胧身上的凝嫔,叹息道,“娘娘,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要放弃好吗?您再给我一个机会,也再给您和大皇子一个机会……”
“可胧儿身上并没有一处伤口。”凝嫔转头看向楚辞,红肿着两眼说道。
楚辞闻言,将犀利的目光定在孟胧束了长发的头上,“还有一处我还没有检查过。”
“你是说……”凝嫔顺着楚辞的目光看去,然后受惊般的捂住了嘴巴,“你怀疑,胧儿是头上有伤?”
楚辞抿了抿唇,然后道,“我不能完全保证,只是有可能。”
“好,为了胧儿的性命,你检查吧!”凝嫔主动起身,往后推开。
楚辞给折锦使了个眼色,“将大皇子的头发全部剃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折锦没敢立即动手,她转过头,试探性地朝凝嫔看去。
而凝嫔,眼中虽然含着莫大的悲痛,身子也摇摇欲坠,却还是坚持地冲她点了点头,“只要能救胧儿,头发没了就没了吧……”
只要保住性命,头发以后总能再长出来的。
折锦见凝嫔没有意见。才上前,单手将大皇子扶了起来。
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他及腰的长发一缕缕地削短。
削到不足一寸时,又一转刀柄,改削为剃。
她刀功极好,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将大皇子头上的头发全部剃了个干净,那技术,比皇家寺庙里的方丈都好。
“姑娘,剃完了。”待大皇子青色的头皮全部露出来时,她收刀,冲楚辞客客气气地说道。
楚辞瞧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亲自扶着大皇子的肩膀,朝他青色的头皮看去,果然,大皇子的发心处有着一处红点。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她伸手,轻轻地往红点出覆去。
指腹被什么凸起轻轻地顶了一下。
当即,她的脸色铁青起来。
到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
大皇子整整三日昏迷不醒,究其本因,是被人从头顶刺进了一根银针。
……
“楚姑娘,怎么样?”凝嫔见楚辞脸色大变,忙上前,紧张地问道。
楚辞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凝嫔问道。“三日前,胧儿就寝那晚,是谁值夜的?”
“是芝芝。”凝嫔默了片刻说道,顿顿,又补充,“就是刚才你们进来时,站在顾嬷嬷身边的那个小宫女。”
楚辞点了点头,“带她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好,我让她进来!”说着,凝嫔朝外走去。
没多久,就将芝芝带了回来。
芝芝看着着实不大,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许是一直呆在芳华殿,没见过什么人,脸上表情涩涩的。
进了寝殿后,主动向楚辞行了跪礼,怯生生看着她,问道,“听娘娘说,楚姑娘想见奴婢,不知道您是有什么事想问奴婢?”
楚辞眼底一片幽冷,带着几分萧瑟的肃杀之气,朝她看去,“事到如今,芝芝,你还不肯招供吗?三日前,值夜的可只有你一个人,大公主头上的银针不是你刺进去的,还能是谁!”
芝芝听到楚辞的质问,整个人都吓蒙了。
她下意识地朝床上的大公主看去,待看到头发被剃得干干净净的大公主后,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后跌去,口中喃喃着,“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与大公主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凝嫔这时再也忍不住,挑了出来,上前冲着芝芝稚嫩的小脸就是两巴掌,她恶狠狠地看着她,质问道,“贱婢,枉本宫和大公主对你这般好,你私心里竟然包藏如此祸心!大公主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本宫定与你不死不休……”
“可是……真的不是奴婢啊,娘娘明鉴,害大公主的真的不是奴婢……”芝芝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但她还在极力地辩解着。
凝嫔见她这副样子,一时怒火中烧,没忍住,又往她胸口踹了一脚,“大公主的身边只有你和顾嬷嬷两个人,不是你,难道是顾嬷嬷吗?”
芝芝被踹得半天爬不起来,可嘴里,却还是在小声地辩解着,“不,不是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害人……”
楚辞在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见芝芝的眼里只有伤心痛苦,却没有任何的慌乱,怨恨,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
在凝嫔还要继续动手时,开口阻止了她,道,“既然大公主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为了公平起见,便也叫进来审一审罢!”
凝嫔闻言,眼神一变,却是有几分不情愿,嗫嚅着道,“顾嬷嬷是随本宫一起进宫的老人,也是我母亲过世前留给我的她最倚重的人,绝对不会是顾嬷嬷的。”
楚辞听凝嫔忙不迭地替顾嬷嬷开脱,眸光突然一凉,带着几分清冷道,“人心隔肚皮。是不是她,要审了才知道!”
顿顿,又补充,“倘若那个嬷嬷真的是你口中的忠仆,那么想必她也是不会怪你的。”
凝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被说服了。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朝外走去。
外面,顾嬷嬷正不安地等待着。
看到凝嫔出来,她立刻上前,急声问道,“娘娘,怎么样,大公主她……可有好转。”
凝嫔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只是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楚姑娘有些话要问你,你随我进去一趟吧。”
“好,好!”顾嬷嬷答应着,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脚步却钉在原地不动。
凝嫔见状,狐疑地朝她看去,“顾嬷嬷,你怎么还不走?”
顾嬷嬷忙状若无事地抽动了下嘴角,笑吟吟地跟上凝嫔,道,“老奴这就来。这就来……”
“不对,你为什么要笑?”凝嫔突然松开顾嬷嬷的手,看着她僵硬牵起的嘴角,一字一顿地问,“胧儿还病着,你为什么要笑!”
凝嫔看着顾嬷嬷衔笑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难道,楚辞猜的是对的。
对胧儿下手的人就是顾嬷嬷。
是伺候了她大半辈子,她最为信任,胧儿也最为仰赖的顾嬷嬷!
顾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经意做出的表情。
她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看着凝嫔。
直到凝嫔反应过来,一巴掌往她脸上打来,“顾兰草,你说,为什么要对我的胧儿下次毒手,为什么!”
顾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头,绷死了脸不说话。
凝嫔又一巴掌拍在顾嬷嬷的肩上,一字一句地质问着,“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凝家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处心积虑,这般残忍地害我的胧儿,他是你一手带大的啊!”
“你忘了吗?胧儿一岁的发热,是你一夜不睡,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甚至不惜只穿着寝衣横卧雪中,只为用自己的身体替他降温!第二天,胧儿高热退下,你却病了整整半个多月……”
“你忘了吗?胧儿三岁的时候因宫人疏忽落水,是你,明明不会游泳,却最先跳了下去,将胧儿举高……自己的半截身子都陷进了泥里!”
“这些你都忘了吗?你全都忘了吗?!”
顾嬷嬷听凝嫔说着,眼眶也渐渐地红了起来。
这些她都没有忘。
孟胧是她一手带大的,这没错!她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主子,而是当做自己的孙儿。
可……情同祖孙,到底不是亲祖孙啊?!
任皇后用她独孙的性命相威胁,她不得不对孟胧下毒手啊!
她这条贱命,给主子和小主子陪葬无数次她都不皱半点眉头。
可她孙子的命不贱。
他和孟胧是一样的。
甚至比孟胧更贵重。
因为凝嫔还能再生,可她的儿媳妇却再也不能怀胎了。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一定要保住宝儿的命。
“娘娘,这辈子,就当奴婢对不起您,来生,奴婢再好好地伺候和您小主子!”
想清楚一切后,顾嬷嬷抬头看向凝嫔,一脸坚定地说道。
话落,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突然起身,用力地朝凝嫔身后的柱子碰去。
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响。
血溅当场。
顾嬷嬷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合上了眼睛。
凝嫔看着这一幕,受了惊吓一般。朝后退去……
里面,折锦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她看着顾嬷嬷的死状,良久,才移开目光,看向凝嫔道,“这般不忠的下人,娘娘不必为她难过。”
凝嫔眼泪直流,长长地叹了口气,哽咽道,“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胧儿……她以往,明明是最疼爱胧儿的。”
“可能。在她心里,有人比大公主还要重要吧。”折锦一脸嘲讽地说道。
凝嫔被折锦这么一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骤然瞪大了眼睛。
“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折锦淡淡地问了一句。
凝嫔侧头,凄然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在顾嬷嬷心中,是有人比胧儿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