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份,深圳,这个全年又8个月夏天的城市,已经进入炎热的阶段。
尽管已经到下午6点钟,还是阳光灿烂,地热似火。短袖短裤人字拖满街可见,连化妆的女孩子都少了许多。毕竟在露天街头走个三两分钟,就会满头大汗。
这是深圳城中村里常见的一栋握手楼两栋楼之间仅有一米距离,楼下小巷能让两个人经过。到了高楼,往往是一栋楼卧室的窗口,对着另一栋楼的客厅一栋楼的厨房,对着另一栋楼的厕所。
有个7、8岁的小男生背着书包嗒嗒嗒跑上三楼,却在门口猛地停住。他尽量平息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毫不犹豫地把满脸的汗蹭在右肩头袖子上。等到喘气声小了些,才猫着身子慢慢拧开门把手,缓缓把门推开
劣质木门毫不留情地发出大大的“吱呀”一声,一个中年妇女的头从厨房冒出来,看见小男生全身是汗,身上脏乱,顿时火冒三丈:“你不看看点在几点了!还记得回来?!你不是四点放学的吗?也不做作业,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小男生的侥幸落空,脸也耷拉了,眉毛也垮了,肩膀怂了下来,垂头丧气拎着书包往房间走。
中年妇女的声音跟在小男生后面如影随形:“跟你老豆一样,家也不回,作业不做,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
小男生把卧室门一关,把老妈子的声音挡在门外。老妈子继续在厨房里忙碌,手起刀落,剁菜剁肉哐哐当当。
厨房的窗外,一排紫薇树开得正好,夏日风吹过,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嘻嘻哈哈地笑。
沿着这排紫薇树往前看,村道中间挂着的“早更新,早受益,旧房换新貌”的红色横幅,象征着这个村子充满钱途的未来。
横幅下面是村里最大的一棵古柏树。周边围着一圈装饰性石围栏。
十几个人正围着柏树围栏外吵吵闹闹。
杏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热的,满头大汗,打湿了额前脑后的头发。她随意地往脸上抹了一下,估计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糊掉了。
她已经跑了一天,解释了一天,求爷爷告奶奶,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好似要找起火来。偏偏今天穿了5厘米高的高跟鞋,脚底钻心地痛,小腿膝盖承受了,几乎站立不稳。
都到了这副田地,还要继续耐着性子跟皇柏村的村长哦,不对,现在叫皇柏社区股份公司董事长解释:“何总,我已经解释过了,不是要把柏树砍掉,城管局和规划自然局也不会同意我们砍树的。我们只是要把它挪到边上去……”
“是,是,我知道这是你们村的神树,祖宗树,发财树,但是它在更新单元的正中间,建筑布局没法很好布置。我们也没想挪远,就放到更新单元的边缘地区……”
“好,好,对不起,我说人话。这树要不挪的话,你们村以后房子不好布置。并且以后这里建了高楼大厦,没有阳光没有土,神树也长不好不是?”
现任股份公司董事长何总跟杏子所在的开发商永超房地产开发公司颇有交情,他虽然一口咬定不能挪树,但还是克制讲理。周边的村民可不管这些,要不是看着杏子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孩子,几乎就要上手来推搡:“不同意,不可能,我们何家祖先就是因为这棵神树才发达的,这是我们村的风水树,你现在是要破坏我们村的发风水……”
杏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瞎扯淡!你们村会发达,是因为命好!赶上深圳四十年改革开放!”
村名甲的声音还在持续:“要是没有神树,咱们也不可能就遇到要旧改,又有发财的机会……”
杏子继续翻白眼:“旧改是因为你们村位置好,因为我们公司一直在背后推,又关树的事?”
这边村民还在嚷嚷,那边又来了几个人,簇拥着电视台的记者和街道办的何主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