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阵飘洒的细雨过后,虹销雨霁,天空恢复了原本的湛蓝,乡间混合着泥土与芳草的气息分外清新。
陆丝清半倚着院门前的一颗老柳树,眼底是沉沉的惆怅。昨晚刚下过一场细雨,一阵微风从脸庞拂过,带来一丝寒意。陆丝清自起床,便无心梳洗,头发只是胡乱理了一理,衣衫亦穿得十分单薄。扑面而来的寒意终于迫她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正站在风地里。
陆丝清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因此而起身回房加衣服。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出奇的倦怠,只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几乎一步也不肯迈出。
这时,她远远地看到两个女孩在嬉戏。红衣女孩只有三岁左右的样子,另一个穿着葱白衣服的女孩略大一些,大约四五岁。两个人追着闹着,笑语不绝。两个孩子的母亲站在不远处说着些闲话,又不忘叮嘱孩子要小心。
旁边有一颗柳树前一段时间被砍掉了,只留下一个矮矮的树墩。两个孩子在树墩上跳上跳下,白衣女孩十分自如,而那红衣女孩因年纪较小,上去的时候有些吃力。两个人围着一个树墩上上下下,却仍是乐此不疲。
这样普通的乡间情形,却令陆丝清远远地瞧了许久。似她们这等无忧无虑的时光,该是怎样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母亲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去了。陆丝清也回过神来,想了一想,一转身便去了邻居柳姑家的院子。
柳姑已经吃过早饭,正坐在院子里捻麻线,旁边摆着已经放在水里沤好,并且已经晒干的苎麻。柳姑坐在那里,低着头将晒好的苎麻细细地分成一根一根的线,再将每根线的首尾连接在一起,然后用手捻成长长的麻线,以备纺织之用。
对于乡间的女子而言,捻线、纺线、织布便占去了她们大部分的时间。妇女们织好的布匹,不只要供应一家几口的衣着,还要用来纳捐。每年农户所需缴纳的赋税,除了秋季要缴纳谷物外,夏季也要缴纳一定数量的布帛。男人们为了缴纳赋税、偿还债务,经年累月在田间劳作,自然辛苦非常;妇女们也极少闲着,她们要帮着插秧、舂稻谷、卖菜,还要采茶、养蚕、纺织、做衣。织好的布匹除前面两项基本用度外,若有剩余,还可拿到市集上去卖;未婚的姑娘们亦是勤于织布,因为布匹对于她们这样并无什么家产的人家来讲,乃是重要的嫁资。
柳姑抬头看到陆丝清,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只笑着说:“咦,你今儿在家啊?怎么没去店里?”
陆丝清笑了笑,倾下身帮她捻线。过了一会儿,陆丝清忽然说:“今儿如果不是太忙,陪我去市集上逛逛吧。”
柳姑听了,一面接着捻线,一面对着院子里的一堆苎麻努了努嘴,笑着说:“我娘刚刚交代过了,今儿要将这些都捻好呢。我若此时去说,我娘必然会骂我躲懒。”柳姑想了想,又凑近身悄悄地陆丝清说,“不过你去同我娘说,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方法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陆丝清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屋里去了。不过片刻,她从屋里走出来,柳姑仰着头一脸期待地问:“可是准许了?”
陆丝清微笑着点点头。柳姑立刻将手上的活儿一丢,朝里面高声说:“娘,我和丝清出去了!”
她娘在屋里嘱咐:“早点回来!”
“知道了!”柳姑一面应着,一面拉着陆丝清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陆丝清回去换了身衣服,梳洗了一番便锁了门,同柳姑一路说着些闲话,往市集上去了。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陆丝清忽然在一家店铺前停下,央着柳姑帮她挑选一只发簪。柳姑选了半天,最终指着其中的一支梅花簪说:“我看这个就不错。”
陆丝清付了钱,将簪子插在柳姑鬓上,微笑着说:“你既喜欢,这支簪便送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