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屁。”星夜没好气的暗骂了一声,他将长生拦腰抱起。
“可以了,西山。”虚空中仿佛有人打了个响指。随即时空斗转,星夜和长生又回到了马车上。
方才的长生此刻变成了星夜手中的一束光,而他的身体正静静地躺在一旁。
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如同死去了一般。
他肩膀上的溃烂不知不觉蔓延到了脖颈和胸口,而这还是在西山以灵力加以抑制的前提下。
见到星夜回来,西山差点激动地额手称庆。
只可惜他现在完全腾不出手来。
“你若再耽搁一时半刻,以我现在的灵力只怕保不住这家伙的肉身了。”西山的灵力构成了一道法阵,星夜暂且收起长生的天元。他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西山的法阵中,以此来阻止伤口腐烂变坏的速度。
在两人共同努力下,原本形状可怖的伤口被压制到仅有拇指般大小。
趁此机会,星夜试图将长生的天元从其额间注入身体,可当两者即将融合时,伤口又会瞬间扩大。
几次尝试之下,两者却始终无法相融,而他肉身上的溃烂又不知加重了多少倍。
“在这样下去,他这肉身怕是要不得了……”西山不得已将法阵收回,任由长生的天元漂浮在不断溃烂的腐肉间。
西山手中现出一柄匕首,刀身灰白如被打磨了许多遍,刀柄黑底上用白色汁液刻着“离人”二字。
正是长生反复多次见到的那柄。
“这是最后一个办法。”西山将刀交给星夜。
“离人刃?”
西山颔首,“你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放弃长生现在的身体,留住他的天元来日重新为他塑造真身。”
“另一个呢?”星夜不假思索的问。
“第二个……像我一样,启动离人刃的终极契约。”西山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但你知道结局如何,你们要么永世不见,要么不得善终。”
星夜驱动灵力的手随即也收了回来,长生的天元缱绻在其掌间不愿离开,仅是安静的依偎着。
“他很信任你。”西山无奈的耸肩,“当年若窍姝能信我……”
“只要永远不见就行吗?”星夜打断他无关痛痒的伤春悲秋。
“对。”西山松垮的勾出一个笑,“原来我不知道,但后来的三百年证明了这一点。”
“我知道了……”星夜从西山手中接过匕首,“还有什么要提醒?”
“还有……”西山手落在星夜背后隐隐晃动的红莲图腾,“你是天帝一叶真身所化,所以你的永生必定联系着天帝那小老儿。这一刀下去发生什么都不好说。你一直所求无非是获的自由之身,若这毁了计划……总之你可给我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星夜握住长生的手,他将匕首的刀柄放在其手掌心中。
西山不死心的继续道,“这孩子的来历你我都清楚,今天即便她的肉身废了,若其真对生死界的那位有用,不会有人坐视不理的。你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星夜对西山的话充耳不闻,他握住长生攥着刀柄的手,瞄准其心口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他眼角流下清泪,恰到好处的落在长生额间。
一瞬间,破碎的晶莹自匕首插入心口的地方飞起,最终深深嵌入星夜的额间。
星夜双目不住的颤抖,金光涌现又消失。
周身狠狠的抽搐,身后的红莲归于沉寂。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当年欠你一命,如今算是两清了……”
西山不再说话,他默默接过星夜递过来的匕首,佯装笑意道,“这把匕首是当年天帝老儿给我的,如今我算明白了,若我当年毁了它……就没现在这些破事了!”
星夜神色一动,但他却没问出心中疑惑,仅是转移话题道,“当年的婚宴上发生了什么?”
面对星夜的问题,西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很快你就知道了,又何必再问。”西山俯身查看了尚未苏醒的长生,见其原本溃烂的伤口已经渐渐开始愈合。
“他很快就能醒来!”西山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和她时过千年终于了结,而你和他却又要步我们的后尘。”
“不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西山放声大笑,“你对他的心意,便是没有这离人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话说到了这份上,星夜渐渐放弃了否认。
“若不是因为此处无酒,我都差点以为你醉了。”西山万般情绪尽皆了然于胸,只听星夜娓娓低语,
“我不知什么时候生了这种情感,究竟是当年他救我一命,还是这期间发生的林林总总。我只是个神不神鬼不鬼的异类,我活这一遭本只为全了天帝心愿,换我一全自由身!事到如今既已冒过一次险,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西山话里话外毫不相让,“照你这话说,长生总有一天长生会死在你或天帝的手里,为何不现在杀了他,趁还不晚?还陷得不深?”
“现在不行。”
“为什么?”
面对西山的逼问,星夜脸色涨红,双拳紧握,半晌,他低吼道:“现在我还做不到!”
西山听到这话终于笑了,“那什么时候才行?”
“总有一天可以,不过在那天,我不想让他死。”
“哈哈,我总觉得我在欺负老实人!”
西山话音未落,星夜便递给他一个杀人的眼神。
“你把永生给了他,可想到后面会如何?”
“若我的永生换他不死,此事一了,我便会离开。”星夜恢复了以往的神态,“若他的生命因此与天帝相连,那他的命运如何便再与我无甚关系。”
星夜见西山不再说话,遂问道:“那你当年想过吗?”
“当然,重修就好!只要天元不灭,我就还能得到永生。”
“那如今为何愿意形神俱灭了?”
西山被星夜的冷言质问弄得哑口无言,他怔了许久,抱头一笑,“我活够了。”
“为何?”
“一个赌神,因赌而生,却经历惨败之局,如今不想赌了,自然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以汝之命,换她和她族人活下去?”
“不亏!不是吗?”西山和星夜来到了上之戏局门前,洞口散发着深蓝色的幽光。
“我死了,换来她活着,以后的每一天她总会觉得欠我些人情,就更会努力活下去。而我的消失能让那位的秘密永远不被人所知,他心态好了说不定也愿意放过她。”
“什么秘密?”
西山狡黠一笑,“你还要替他办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星夜复问,“你和他谈了条件?”
“还需要谈吗?”西山打了个哈哈,“相识近万年,这点心照不宣还是有的!”
星夜将长生抱在怀中,“最后说来——这夜之戏局,便是你最后的赌局?”
“那是当然,这是我身为赌神的最后一局,必须要赢得漂亮。”
星夜颔首,“方才我为救长生天元曾闯入她的幻境中。她明明可以杀死长生的天元,但却没有,我能看得出来。”
“等会,你说什么?”星夜被西山叫住,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我说,你们马上就要再见了。”
西山闻言忙局促的整理了下衣冠,他那玩世不恭的脸上竟多了些少年人的赧然,“你看看,我今天打扮的怎样?”
星夜勉强扯出一个笑意,“风姿堪比当年!”
西山放声大笑,先一只脚迈入了上之戏局中。但他像是很快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差点忘记告诉你,在你人楼之戏局时我识得了长生身上的溃烂。”西山顿了顿,“此法我曾经见过,是魔族特有的噬心咒。”
“魔族……”
星夜身上强大的压迫力席卷而来,“知道了!”
说罢,星夜也不看西山的脸色,一脚迈进洞口。西山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发现,洞外除了那匹马,一切都在星夜灵力的压迫下,化为了虚无……
“谁和他撞上谁倒霉!”西山喃喃的紧随其后。
两人外带尚未苏醒的长生,消失在上之戏局的入口。
“阿如!你要做什么?”西山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今日不是我们的婚礼吗?”
窍姝一袭黑衣站在高台的边缘,她从未在西山面前笑的那般好看。
“天君大人,窍姝多谢你相护之恩。可如今我族人皆受天族奴役,我虽有心相护却无能为力。思前想后,除了一条性命外再无其他。今日以我一死还你永生之能,只求天帝陛下和您善待我族人,使他们摆脱奴役。”
说着,阿如朝向琼台宴下的众人,她的目光游离在一个个跪倒在地虔诚祈求的族人身上,“魔族后裔听我之令,若你们依旧视我为主,那便不得心生怨怼,视天宫诸神为心中信仰。好好生活下去,繁衍生息。”
说罢,离人刃自西山腰际被拔出,寒光闪烁,光芒使尚在昏迷中的长生骤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