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看似阔绰,实则穷的没钱,这是尚甲离开后的第二日早上,用饭的时候,尚乙才悟出来的道理。
阿圆拿了三个粗面馒头放在干净的四方桌上,再往每人跟前放了半碗清水,掰着馒头沾水吃,不易噎着。
尚乙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场面甚是凄凉,便是她这个出家人也没有这样清寒的,青煌山虽穷,但好歹还有一碗稀饭。
尚乙记得师父说过,这户人家是花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请他们来除妖的,前两天为了招待他们,鸡鸭鱼肉都轮番上了一遍。
这一番骄奢淫逸的折腾,恐怕是花光了家里的银子罢,怪不得宅子破成这样也没找人修缮。
所以,师父昨晚刚走,今早立马就又落魄回去了,心里认定了,便越发的愧疚。
为了不让对方尴尬,还特意没仔细去看,拿起剩下的一个粗面馒头,也跟着蘸水吃,万不敢表露出半点异样,就怕伤了人家的心。
心里还一边想着,要不等师父回来了,就把银子退还给他们些,不然日子就该过不下去了。
小道长心善,没见过世面,一心只为旁人打算,哪里知晓这清水馒头其实是懒出来。
一大早,穆知微指使阿圆打扫院子去了,说是有了客人,不能丢了咱门家的颜面。
也不想想,那后院荒废的都养出精怪来了,也不知他哪里还留了些颜面来丢。
这府邸原本就是官宅,宽阔样式自是不用说,便是剔除了后院那一块,前面住的地方也不小。
何况,穆知微还装模作样的辟了一个书房,美曰其名为“读书人”。
平日里也没见他怎么看书,倒是喜欢从外头往家里买,全是些破破烂烂的,字都看不清了,还说是宝贝。
只是可怜了阿圆,一个根正苗红的小萝卜,硬是被蹉跎成了一根皱巴巴的人参,那么大的地方,都是他一个人打扫,如何还能留有空闲来做早饭。
早上就说好了,今天自己动手的做饭的,谁知懒成这样,竟直接拿了前儿剩下的几个粗面馒头蘸水吃……
哪里有懒成这样的!!!
可怜了尚乙这样的老实人,拿着下山师兄们塞的零花钱思量许久,这才咬咬牙狠下心全部摸出来,交到了阿圆手里,便当做善事了。
可她哪里能想到,她这会前脚刚送出银子,那边阿圆后脚就揣着钱买鸡去了。
以至于她那点碎银子,刚刚委婉隐晦的塞到阿圆手里时,中午的饭桌上就出现了炖鸡汤、炸鸡腿等一溜荤菜,花红柳绿,格外的赏心悦目。
这一顿饭,着实叫人吃的恐慌,好几次穆知微给尚乙夹鸡腿,尚乙拿碗去接的时候,手都是晃的。
好几次话都到嘴边,溜了个圈,就又吞进了肚子里头,单看这满桌子的飞禽走兽,自己那点银子怕是去了一半了。
青煌山上的日子过得清贫,尚乙对此感受极深,尤其是没事的时候,她还去厨房帮帮忙,每次看到大娘将一把黄菜叶子一抖再抖,抖出几条圆滚滚的青虫时,她都格外痛心疾首。
殊不知,她这边忧心忧肺的操心了许久,可人家那边压根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怎么奢靡怎么来。
吃饱喝足后,拿着扇子就在桂树下又椅子上躺着了,躺着躺着就困了,顺便有眯了会觉,不可谓不惬意。
就连阿圆也坐着他的小凳子,靠在树上眯着眼睛打盹儿,靠着毕竟不比摇椅,久了脖子疼,打算翻个身,又觉得什么东西硌得慌,慢慢腾腾的摸了摸,才发现是几块碎银子。
“公子,中午的时候,小道长给我塞了点银子,叫我买点好吃的。”
“……银子,什么银子?”穆知微本能的反应回了一句,随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揣着,早上买半只鸡,要荷香居的。”
“出家人的便宜你也占,忒缺德。”阿圆不满的哼哼了两声,对于经常帮他干活的尚乙,虽然相处没几天,但他心里对这位小道长喜欢的很。
穆知微扔过来的扇子,被阿圆空手接“白刃”接个正着,一看就是熟手。
“你家公子我养了你几年,也没见你感恩戴德,只说今年,都肥了一圈了,就差过年宰了吃了。”
“……”阿圆恨的直磨牙。
傍晚的时候天气最为炎热,尚乙在屋里枯坐了一天,正打算去院里吹吹风,刚出门口,就瞧见阿圆提了半只鸡往厨房走。
完了,剩下的那点银子估计也打了水漂了。
尚乙在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旁敲侧击了好久,才把那点意思给说出来,就怕说的直接了上了人家的心。
再说了,她本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不过是因着那点愧疚,这才忍不住好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