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文琼英三岁了,到了要上幼儿园的时间。
这两年,爸爸妈妈的工作都稳定了,职位也在提升,家里的经济条件稍微有些好转。虽然还住在妈妈单位分的筒子楼里,加起来不过30平的生活空间;虽然还是穿不上漂亮衣服,只有每年过年才会买上一身新衣充充门面;虽然还是不常能吃上山珍海味,但每餐还是能挤出点肉来吃,吃的面粉也都是白面了。最大的变化是爸爸妈妈,他们每天回家会说上一会儿话,就是那种家长里短的、正常夫妻间会聊聊天的事,爸爸会每天问问第二天要买什么菜回来吃啊,妈妈会说说单位上有意思的事,他们在一起还会笑起来,这让文暄妍很开心,这才是家庭生活应该有的样子。
文琼英也跟着爸妈的变化重新活泼了起来,她经常跟着妈妈去单位上班,因为家里没人带孩子。她的到来得到了妈妈单位男女老少的喜爱,原因无他,文琼英就爱笑,见谁都不认生,笑嘻嘻的,妈妈同办公室的叔叔阿姨恨不得天天跟她一起玩,其他的办公室的人也总是没事就来逗逗她,经常听到她那响亮的咯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里。凭借着魔性的笑声,文琼英成功的成为了一堆叔叔阿姨争相追捧的对象,每天妈妈只要忙正事就会有好几个没正事的同事要求帮忙带文琼英玩,小娃娃可是高兴了。
这时妈妈的单位占地面积很大,有很多的空地,所以这里是植物的海洋。院子里有高大的榕树,一到夏天开满粉色小扇子一样的花,飘散着淡淡的清香,等到秋天的时候会长出圆圆的像果子一样的东西,一串串吊在枝头。文琼英会缠着身边的叔叔阿姨要摘下来看看能不能吃,他们都会告诉她这个不能吃,可是她不信,明明在老家树上长得果子都可以尝,这里的为什么不可以。直到有人被缠的没办法,找来梯子给她摘下来才肯相信,这个果子看着像是球状,使劲砸开发现是一条条组装起来的,据说是种子。那边墙根下还种过蓖麻,别的不记得了,只记得蓖麻收成的时候是一粒粒黑色的籽,看起来油腻腻硬邦邦的,长得很是不讨喜,但那个阿姨说这个可以榨油,好吧,有用处的东西都是好的。不过蓖麻这东西后来文琼英再没见过,毕竟她住的这个纬度不太适合蓖麻的生长。这里还种过一片片的向日葵,到了夏秋的时候,那些黄的耀眼的向日葵花盘就会映满大家的眼睛。文琼英发现这些粗壮的向日葵神奇的很,因为它们的头会转,大部分时间都面朝太阳,这个发现让她兴奋不已,以为自己发现大秘密,文暄妍告诉她大家都知道的时候她竟然不信,最后憋不住悄悄跟妈妈说,才知道确实大家都知道,好笑死了。每到春天这片地上还有各样的野菜,荠菜啦,灰灰菜啦,马齿苋啦,密密麻麻盖满了整个地面,好看又好吃。
对了,还有槐花和榆钱儿,满大街都是。开始的时候妈妈不知道这些还能吃,还是文琼英爬到墙头去捋槐花和榆钱儿,也不洗,放到嘴里就开嚼。槐花甜甜的,带点脆,榆钱儿的味道怎么形容呢,是树的感觉,细品还是有丝丝甜,春末的时候摘下来这些包饺子、蒸苦累是再好不过的。
文琼英还跟妈妈单位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打成一片,玩的极好,大家好多都在单位分的筒子楼里住,熟得很。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坏人,经常看到两三个半大孩子领着一堆小孩一起玩,旁边没有大人。马上开饭的时候,就听到每家阳台上传来自家妈妈的大喊,比如“文琼英,回家吃饭啦!”这时候孩子们就纷纷放下手里的石子树枝子之类的玩具,大声应着“听见啦,回家啦!”然后大家就做鸟兽散开,各自回巢。
爸爸妈妈这时候早已经开始了对文琼英的早期教育。每天晚上睡前要讲故事,妈妈买了一本《365页故事》,每天睡前都会给她读上一两页,文琼英才肯去睡。文暄妍对这本书的印象简直不要太深,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小学时还一直拿它当宝贝,书皮都翻烂了,书页也破旧了,依然舍不得扔掉。现在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听那本书里的故事,很是亲切。她深知阅读的重要性,找准了时机还会再给文琼英讲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爸爸还会教她背诗,一本唐诗三百首也是童年的清晰记忆,不过文琼英不用功,来来回回背,来来回回忘。文暄妍也会来来回回给她念自己心里的那些诗,对文琼英说以后啊,你不知道多喜欢这些诗词歌赋呢。妈妈还会教她认识数字,有时候会写写123,这对文琼英来说是小菜一碟。
家里没有玩具,文暄妍记得很清楚自己长这么大,只有一个记忆深刻的玩具,类似于三十年后风靡的芭比娃娃。她手里的那个娃娃大约三十厘米高,主体是橡胶做的吧,有点硬,带弹性。这个娃娃金黄的头发,卷曲的,能清楚看到头上穿线的孔,眼睛圆圆的瞪着,蓝色,睫毛就是在眼尾画的三道,鼻子小小的凸起,嘴巴涂上红色。头能“啵”的掰下来,再“啵”的安上去,身上穿着粉红色裙子,里面还有内衣,脚上还有那种一根带子的鞋子。这个娃娃在三十岁的文暄妍眼里简直是灾难,没有一丝美感不说,细品起来那个头拆拆安安的也是好吓人。但想想自己小时候,几乎所有的独处时间都是她陪着自己,自己跟她一起过家家,编一个又一个没边的故事,还玩的不亦乐乎。文暄妍还记得给这个娃娃做衣服,经常是妈妈给自己几块布头,自己就会迫不及待的扒光娃娃的衣服,用那几块破布往她身上裹,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惨不忍睹,如果娃娃会说话,一定会狠狠扯下那几块破布,踩上几脚,再狠狠嘲笑自己的手艺。
不过现在这个娃娃还没有到文琼英的手中,估计再过两年吧。
直到有一天晚上,爸爸妈妈给文琼英准备了新衣服,把她拉到身边,跟她郑重的说了半天。主要意思呢,就是明天你要去上学,那里有老师和好多小朋友,很好玩,只是要跟爸爸妈妈分开一天,晚上才能接回家来。文琼英听完,点点头,很好说话的去睡觉了。文暄妍也赶紧赶到床边跟文琼英做工作,说幼儿园不可怕,老师都很好哒,巴拉巴拉之类。结果文琼英当听故事了,一闭眼就睡着了,真是个心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