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在新中国历史上,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的很长一段时期内,中国农村的基层管理方式与现在并不一样。
那时候,公社下面设大队,大队下面再设生产队。
同时,各家各户的生产劳动由所属生产队统一安排和组织,社员们根据安排的劳动获取工分,总工分的多少将直接决定各家各户全年的收入。
在李袁坝,按不同的劳动时间和强度,正常情况下,参与劳动的人们每人每天可以获得一至八个工分……
现在,时间到了一九七五年。
每天早上,古田大队第一生产队队长袁保华在扩音喇叭里一声吆喝,李袁坝的社员们便前往操场山下的老槐树处集中,然后一起出山下地劳动……
李淑芳生完孩子后,今儿个是第一次跟随生产队出门干活。
不出工不行呀,家里只靠林海一人的工资,实在是无法维持生计。
四月料峭的晨风还带着几许寒意。
李淑芳在半岁大的二狗子小脑袋上扣了一顶遮风帽,用厚实的布单裹住小家伙的身子,再用布条将小家伙紧紧的搂背在身上,就这样出门上山干活了。
只是今天,干活的社员明显又比昨日少了几个。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少了哪些人——肯定是伍志平、袁阳春、李述文、李百中四人。
这四人是牌桌上的“超级死党”。
只要有一人提议打牌赌博,其他几人除非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难以脱身,否则必定会积极响应。而且一般都是吃过晚饭就开始打,通宵达旦,一直打到第二天黎明鸡叫时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牌桌现场——原农业社一间荒废的保管室。
走出保管室,几人也不上山干活,直接回家蒙头睡大觉。
白天睡觉不干活挣不到工分,没工分就预示着必然要受穷挨饿,肚子都要挨饿了,两口子能不吵架?
每当这个时候,几个超级死党口中的说词便高度一致——打牌治色。
“哎呀,我们也就熬熬夜夜打打牌,至于这样埋汰吗?我们打牌还是好事情呢,起码没有时间去鬼混,不会变心、不会拈花惹草是不?跟你说啊,袁林海上台唱戏时,扮演的那个陈世美你总知道吧,那个自在风流……”
一番振振有词的随口胡馅,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够蒙混过关,几次之后就再也不灵了。
“就你这愣不愣的熊样,长得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还能做陈世美?我呸……”家里随之就会一阵鸡飞狗跳。
抗不住的男人很无奈。
咋办?上山干活去呗!
拖着沉重的脚步,迷瞪着两只熊猫眼,跟随大部队上山干活。
可干着干着这几人就不见了踪影。
上哪儿去了?自然是瞌睡得不行,悄悄躲到哪个旮旯角落里睡大觉去了呀。
如此明目张胆的偷奸耍滑行为,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劳动的社员们意见可就大了。
“哎呀我去,我们老老实实干活,你偷懒睡觉还拿一样的工分,凭什么?”有人把这一情况报告给生产队长袁保华。
袁保华当众宣布:“此人今天的工分全扣!”
男人怏怏的回到家里,一天没挣一个工分,两口子之间再一次的争吵在所难免。
可是牌桌上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没消停几天,哥几个你约我、我约你,又悄悄凑到了牌桌上。一边切磋牌技,一边交流对付家中“母老虎”的心得体会。
“哎哟,志平、阳春还有百中,不是我说你们仨,咱们每打一次牌,你们家里的母老虎就会折腾一翻,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李述文嘴上八字胡一撇,老神在在的问道。
“嘿嘿,吵就吵,谁怕谁!”伍志平不紧不慢的打出一张牌。
“等等,我杠……杠的就是母老虎……”李百中兴奋的抽出手中三张同样的纸牌,用力砸到牌桌上。
李述文半躬着身,促狭的朝伍志平眨着猥琐的斗鸡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志平,百中要杠你家母老虎哟,让杠不让杠?李百中你个狗日的,杠个卵蛋啊,你这一杠我还胡个球啊?”
“哈哈哈哈……”牌桌几人放声大笑。
李百中跟着笑完,潇洒的摔出一张牌,嘴里高唱一句:“老幺……”
“胡喽胡喽……真准,绝张老幺!李百中啊李百中,你果然是百发百中,神炮手真是名不虚传呀!”袁阳春亮出手中的纸牌,手指李百中捧腹大笑。
“活该,活该!”伍志平和李述文跟着大声起哄……
类似的场景时有发生,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岁月,牌桌上的四人也算得上是苦中作乐的奇葩了。
日头日复一日,牌场依旧,欢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