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拉拢,微微的凉风抓住时机,正竭尽所能地驱散白日暴晒余留下来的热气。
西宛国偏远的西州碎石城中,贫困的百姓点不起灯火,家里边还是乌漆墨黑,在那浓郁的夜色当中没有丝毫的存在感稍微富庶一点的人家,则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灯光,像那游荡在夜空的萤火,虽然是稀稀疏疏地分布在城中各个角落,依旧还是努力向世间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在世代出官的孙府面前,这些零散的灯火也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把戏。孙府那照得全府上下一片通明的璀璨华灯,最是绚丽夺目,似乎是在刻意向全城炫耀它的富丽堂皇。
孙家人世代为官,常年居住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帝都西京。这碎石城的孙府是孙家的祖宅,也是孙家发迹的起点,平日里只留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负责看守,并不见得有多热闹。之所以这天夜里会灯火如昼,极尽奢华,传言是因为孙家的少年公子孙启明被长青仙宫招收为弟子,刻意带着部分仆从还乡祭祖来的。
戌初时分,就是孙启明为自己入选长青仙宫举办宴会的时辰。
他邀请的一大批富家子弟和衣着靓丽的狐朋狗友陆陆续续地迈进孙府,在迎宾仆人的带领下前往戏台就坐。被迎进孙府,显然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是很多平民百姓奢望了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
魏宁就是这群平民百姓中的一员。
穿得破破烂烂像个乞丐的魏宁,略带警惕地缩在孙府大门右侧的雌石狮前面。与威武庄严的石狮相比,魏宁贼眉鼠眼地盯着那群大摇大摆走进孙府的富家子弟,就有几分猥琐流露出来。只是他的内心早已经被进入孙府的强烈欲望所占据,自然不会在脑海中再浮现出自己的猥琐模样。
此时此刻,他正进行一个计划之外的臆想:形单影只的他,没有任何办法闯进这扇拥有八个仆人看守的正门。且选择强闯的话,他势必会被那群狐假虎威的仆人逮住,赶出孙府是毫无意外的,没准还会被他们狠狠地揍上一顿……
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魏宁对着孙府的正门“呸”了一声,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随即他又转过身去,融入了浓浓的夜色。
因为孙家的人常年居住在西京,那几个被留下来的老仆人对于院落周遭的环境就没有太过细心地打理孙启明回来不久,对于孙府现今的环境毫不上心,也没有耐心去熟悉,免不了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些疏漏,让外人乘隙而入。
魏宁走到孙府东南角的时候,就成了一个被眷顾的幸运儿。他意外地发现了一棵高达四五丈、没有经过修剪的白杨树。
生长在西部的白杨树像长矛一样矗立在这个小角落里。在离地一丈以内,树干上几乎没有旁枝一丈以上长出来的枝桠,又仿佛被人为地约束过,一条条的围绕着树干向上生长,成了一个倒立的扫帚形态。这种白杨树对普通人来说是极难攀爬的,即便是费力攀爬上去,也很难找到一条足够借力的枝条。
但魏宁找到了。他借着从孙府散射出来的光耀,发现了一个张开度适当的树杈。那个树杈,完全可以支撑他完成一次幅度不大的跳跃。
魏宁像个常年吃不饱饭的孩子一样瘦骨嶙峋,长得并不健壮。虽然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近两年所经历的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却在一定程度上锻炼了他的行动能力,使得他能够像只猴子一样窜上这棵挺拔的白杨树。
当攀爬到两丈多高后,魏宁如愿地站在了早已选定好了的树杈上。
他没有仓促地跃向孙府的外墙,而是放眼打量起距离地面的高度,以及自己与外墙之间的宽度,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了犹豫一旦他在跳跃的过程中出现稍微的失误,就有可能导致他失手坠落。而这两丈多的高度,无疑会给他的肢体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继而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行动。
风险固然是不能消除的,可做好计划的魏宁也不想轻易放弃,免得感觉自己就像个没有出息的胆小鬼。
年轻气盛,魏宁不希望自己将来成为一个胆小如鼠的废物,甚至还对自己在过去两年中所表现出来的懦弱由衷地感到厌恶与悲哀。于是在消耗了约摸十余息的时间后,魏宁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吸上一口气,朝着外墙猛扑了过去。
那个动作,让他像极了一只猫。
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失误,魏宁顺利地落到了琉璃瓦铺就的外墙墙檐,又像在洪流当中死死抱住一棵能够救命的大树一样,他抓紧了张开双翼一样冒出来的墙檐,以使自己不至于从光滑的琉璃瓦上滑落。
但魏宁毕竟不是一只轻盈的猫。
他落到墙檐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撞击出了不小的动静,且这声响足够让看守在附近的仆人发觉。这也让魏宁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冒起了冷汗。他开始考虑自己是否要趁着孙府的仆人没有闻声赶来,顺着外墙滑到外面去,免得被孙府的仆人发现或者逮住。悠悠书盟uu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