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伯忙要说话,皇帝用眼神示意他住嘴。众人都默不做声,外头好像有冰棱断裂掉落在地的声音传来。
南怀珂仔细看着皇帝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忧,如果他没有马上重责,那就是预备要放过潘家了。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如果是那样,也许今天的戏还没有做到位。
“那个张恒是个赌鬼,为了求财什么都做得出也什么都说得出。想必是一时被债主逼急了,游荡街头想要抢些银子使也未可知。这么巧就是庙会那天碰到了你,”皇帝对着南怀珂说:“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庙会的骚乱和张恒劫持你有实质的关系。至于你说的那张口供,拿的出来吗?”
皇帝脸上带着很微妙的神情,仿佛他已经替南怀珂准备了一个答案,只要她按着他的意思去说,这件事就能轻易结束。
南怀珂再恨潘家也不能违拗圣意,她垂下眼答:“没有,口供丢了。”
北安伯松了口气。
皇帝一笑,对着众人说:“上元佳节不去逛灯市都闹到宫里来,吵吵闹闹真不吉利,北安伯,你的小儿子确实该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劫持岐国公的女儿实在不能不给个教训,我记得你曾给你这个小儿子捐过一个散官,如今朕就去了他的散官官阶,回家好好思过去吧。”
潘世谦一个激灵连忙跪了下来,寻着台阶就叩了个头,北安伯也连声称是。
南怀珂不说话,心里非常丧气,脸上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太后想说几句,可是就算她是皇帝的生母,也不能当众逆着天子的意思。
“眼看又是团圆的节庆,朕倒想起一件事来。”皇帝转了话锋冷不丁谈起:“你和你二弟也有三四年不见了,西北苦寒,想必你们也很思念他。”
北安伯的二弟带着他的二儿子在西北戍边,手中握有的兵力与岐国公不相上下,大齐边境最艰难处便是西北。西北之境有渤海国和戎狄国虎视眈眈。尤其是戎狄国,每隔数年便会骚扰大齐边境,弄得百姓苦不堪言。这些年国伯府的人镇守西北,总算情况得到缓解。
国伯府确实有功于朝廷,一时若要从除去真是万万使不得。
北安伯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只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浮起,果然就听皇帝说:“朕也不忍心你们骨肉分离这么久,等出了冬开了春,就让你二弟镇军大将军先回京城。”
“皇上,边关不可无大将镇守,臣的弟弟”
“无妨,朕会另派节度使巡视,还有你的二儿子在那,他是熟悉西北军务的你无须担忧。朕明日就会让中书省拟定诏书发去西北,你且回罢。”
大齐的节度使隶属于御史台之下,而御史台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监督机构,除了皇帝,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调度。
御史台左御史监察朝廷官员,而右御史则负责巡查各地方官员,每道一个,称“观察使”。
观察使起初只负责在各道巡查,后来逐渐演变成常驻地方的京城官员,且无形中成为地方的最高长官。如果观察使的任务是巡视边疆,则会在边防重地停驻,朝廷将赋予他全部权力以应付地方事宜,这即成为“节度使”。
节度使拥有全权印信,可以调度当地一切。
所以这种程度上来说,即使是北安伯的弟弟镇军大将军仍然留在西北,其实质权力也将被逐步架空。
原来如此,南怀珂心里明白过来。皇帝是怕骤然发落国伯府会使镇军大将军闻风而动,他又远在西北多年,一时不好对付。如今这样做,倒叫他即使想要造反也师出无名,只能乖乖交出兵权回京。
南怀珂不得不由衷佩服,皇帝果然老谋深算。
话说到这个程度,北安伯也无可奈何了。他虽然一贯对潘世谦无感,但那到底是他的正房所出,已经失了一子一女,潘家在人丁上不能再有任何损失了,当下领着儿子谢恩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