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从来了人间就变得不同的女孩,是朱离最陌生的姿态。
与道士交朋友,同人类毫无顾忌地讲话,不顾一切地纠缠他人的因缘。
那个怯懦、害怕麻烦、安静、对一切都不在意,不思考的怀音,好像就断在那一天,那个帮他取了名字的白日,留在钟山山脚下了。
“怀音,你没有契约,便不算是钟山的,同伴了。”
自古以来,钟山和妖的契约便是这般,以血为契,绝不背叛。
怀音盯着自己的手臂,她本应该感到难过的,自她出钟山,违背大人的意愿,便是想好了的。可现在,心底那难以掩盖的,即使不愿意承认,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是人。”朱离终于说道“我是妖。”
怀音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看着朱离愈行愈远的身影,连呼喊的立场都不复存在。
就如那日罗罗放下她,一言不发。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妖与人,不只是姓氏的问题,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更加悲哀的,她未发觉的隔阂,隔绝了爱与欢喜,有如天堑。
“你怎么来了?”怀音不回身,便知道那是谁。
那人没有言语,还留在她身后三步之外。
渺渺一隔水,孤花断叶,刹那清秋节。
“你后悔了吗,许是那日,便不该离开钟山。”那样她还是钟山最怪异的一景,以人的身份,被妖庇护。
“救我的那天,你后悔了吗?”怀音突然问道。
悦译绕道她身前来,或许一开始就知道了,有这样的回答。
他忽的想要抱抱这个小丫头,只是在漫长的修炼中的一瞬便好,让他停下来,看看他的小怀音。
敛着的袖口散开了,是他遮掩不住的血色。
“又是海棠,”怀音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我从未吃过海棠。”
悦译对她笑了笑,还是三步的距离“接下来,要去哪里?”
好像她脱离了钟山,有些事情,便要自己思考了。
“你把陆生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悦译收了笑意“你找他做什么,我又没杀死他。”
“就是因为没死,才有寻找的必要。”
悦译终于逼近了一步,声音暗沉沉的“这么说,你是在怨我没杀掉他了。”
“是你在怨自己吧。”怀音却笑了,神色迷离“如果知道结果,就不需要再上路了啊。”
“那也无处可去了,懒丫头。”
一把抱过怀音,看着她乖乖的缩在自己的怀里,有些难掩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