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陈剑从外面回来,径直来赵开卧室复命。
赵开神情疲惫,半靠在床榻上,谢嫣然正端着一碗米粥一口一口地喂他。赵开叹息着道:“纨绔做不成,有萝莉侍候着,也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谢嫣然白他一眼,嗔道:“公子又说奇奇怪怪的话了。我一个侍女,不就应该为公子当牛做马么?”
赵开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今日且由得你。过些日子本公子得好好打熬一下身子骨,否则如何面对风雨?可别忘了,我是将门之后。赵叔,事情办得如何?”
赵剑很是乐意看小儿女的笑闹,一旁看着光咧嘴自乐。听闻赵开询问,这才回复道:“巧了,尚未到东华宫门,便遇见了鲁国公殿下,由他带着公子的书信去见主上了。”
说着,脸上便浮现出疑惑来:“鲁国公行程匆匆,全无平日的雍容。他向属下问过公子的事情后,只说过几日前来探视,便急急进宫去了,似乎有甚急事。”
赵开长叹一声:“看来还是晚了。”说完便陷入沉默。
赵开拥有了后世见识,便晓得当今皇帝宇文毓,十分英明,深得朝臣的拥护,宇文护怕失去颐指气使的权势,安排大厨给皇帝下毒,怕是活不了几日。赵开原先想着知遇之恩,送个书信进去尽尽人事,却依然挡不住历史的滚滚轨迹,不由得怅然若失。
赵剑和谢嫣然悚然一惊,看着赵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便悄悄退了出去。皇宫秘事他们不便打听,也不敢随意谈论,满怀忐忑地自去烧火做饭。
这一夜,赵开的卧室长明,只听得一阵阵的叹息。
第二日午时,赵开方才出得卧室门来,依然萎靡不堪。
赵开慢慢沿着长廊,转过半亩大的荷池,才到了庭院。赵剑正帮着谢嫣然在晾晒衣裳,见状丢下手中的物件,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水,便要过来搀着。
赵开笑着摆摆手,道:“赵叔这常日握刀的双手,却是委屈你了。既然我们要换过活法,日后还得养些仆妇厨子才好。”
赵剑道:“找几个做活的容易,只是担心混入各府探子,不便行事,这才作罢。”
赵开想了想:“我记得常年作战,多有军士寡妇及孤幼,生活多有不便,不如就登门去寻访,家世清白、愿意入得我府的,也无须过契,便一家子都接来,与我们互相帮衬着过日子。”
赵剑和谢嫣然听了,眼圈就有些红。赵剑躬身一拜,感动地道:“公子此举,便是慈悲,比那吃斋念佛更有功德,属下替他们孤儿寡母先行谢过。”
赵开笑道:“互惠互利罢了,谈甚功德。不过这个国公府过不了多久,我便想舍弃了,你找的人,都往龙首塬田庄上带罢。”
赵剑点点头,颇有些不舍,问道:“公子,昨日来的京兆尹大人,不是丞相府的心腹之人,确实能为我们免去阻碍么?”
赵开道:“如来的是丞相心腹,就说明我们入了丞相法眼,反而不能过关。恰恰来的宇文深大人,是丞相族弟,颇得推崇,说的话自然有分量。他在朝中素有雅名,由他前来探视,本是护卫京畿的职责所在,既顺理成章,又能代表皇室意见,正是丞相大人小惩大诫、轻轻放过的意思。你们可放宽心,田庄之事自去安排。”
赵剑和谢嫣然隐有喜色,躬身称是。
赵开想了一夜,暂时熄了改变历史进程的心思,如今孤幼之身,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小命,比什么都重要。离的朝堂越近,就越危险,但若离的太远,却又根本没有机会。那么,离长安城北五十里的龙首塬,正是赵开今后的蛰居佳地,所以今天便开始安排退路。
吃过午饭,赵剑便兴冲冲地去找军中的老兄弟,安排接纳军中寡母孤儿的事项。谢嫣然陪着赵开,把整个府邸慢慢转了一圈,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赵开最后转入书房,颇为惊叹地看着数以百计的线装书籍,甚至还有些竹简古籍,摆放的整整齐齐,纤尘不染。正中一张梨木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看着桌上几行规矩的楷体小字,赵开觉得熟悉又陌生,不由笑道:“亏得你手脚勤快,这国公府怕是不下于五十亩大小,你们两个人竟然还没任其荒芜,反而处处整洁,苦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