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弄玉斋的厢房里,传出了阵阵香味。小丫鬟青霭早就去厨房让韦妈妈准备了一道清酸可口的鱼羹,白玉雕琢如同蝉翼般薄透的鱼片整齐的叠在玉盏中,就连一向胃口不大好的窦氏都有些眼馋,若不是林霖坚持她身有风寒不宜吃这等辛辣之物,她也忍不住要尝尝这五两银子堆砌起来的汤了。
林霖白皙的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水,一点一点的吃着宵夜。她刚才已经和窦氏说了自己反悔的事情,窦氏一向溺爱女儿,竟然一点都不怀疑林霖所说的。想着如今女儿还未嫁过去,那恭顺侯府人杜氏便能如此嚣张闯进内院,若是过去了,该是怎样的百般刁难。
窦氏心疼的盯着林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说哭就哭,也不害臊。卫二郎这般家势样貌,已经算是上好的了,霖娘不要,今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家呢。”
林霖的嘴上沾满了鱼汤,那好看的薄唇在烛光下显得晶莹水嫩,她半仰着头,任凭窦氏的手帕在脸上擦拭,认真说道:“但听爷娘安排吧,反正女儿自己选老是选不好。嗯,除了姓卫的和姓姜的!”
其实就算自己如今不提前退亲,自然也会有人出面阻止这桩亲事。
前世卫温死的蹊跷。
林霖始终是想不通,好好一个会水的大男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淹死在感业寺后面那不足膝盖深的小池塘里了。
但是今生,她决定为自己终究逝去的名声作些挽救。
要知道当年卫温是以她的未婚夫的身份横死的,杜氏用此事大做文章,在外面到处传她是克夫之命,敲诈林府几万两白银,若不是姜恂······
想到这里,林霖的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用力。
若是今生自己还能选择,她又怎么会再让姜恂帮自己,欠下那永远还不清的恩情?
窦氏轻轻摇头,细声细气和她讲道理,“霖娘,退亲这种大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杜氏再刁钻,看着咱们正三品奉国将军府的脸面到底要对你客气三分。还有就是两家素来交好,出了这种事,恭顺候府尚未说什么,我们家又怎么好意思驳了侯府的脸面?”
林霖眸光微暗。
突然,只听帘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只见一个长相标致的水灵少女走进来,冲林霖窦氏叉手行礼,“大娘子,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六幺站在林霖身边服侍,看了不禁直摇头。谁人不知道娘子五天前一觉醒来之后性情怪异,不喜外面三等丫鬟婆子随意进来打扰的,说不好又是一顿气。
出乎她意料的是,林霖那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眸忽然微微睁大了些,胳膊撑着小几坐直起来,抿嘴笑着盯着那丫鬟“夜里这么凉,难为你奔来奔去的,说罢,何事?”
真是越来越不理解娘子的行为了!
丫鬟行了一礼,“秦姨娘在南湘阁等了好久了,方才派人请夫人赶紧回去,说是有要事要和夫人商议呢。”
什么要事,不过是杜氏要求把婚期提前,和索赔白银千两的破事罢了。
林霖笑道:“羽儿,辛苦你了。你去和秦姨娘说,夜里风大不便回去,我阿娘今夜在弄玉斋宿下啦。”
要她跑去南湘阁?羽儿心里呸了一声,这大半夜的,两院之间隔得又远,这一来二去万一受了什么凉怎么办?抬眼对上林霖漆黑的双眸,羽儿忽然间咂舌了。娘子明明是满脸带笑,为什么她却觉得阴风阵阵的呢!
女孩心里不由得有些狐疑起来。“娘子,秦姨娘说是有要事呢。”
窦氏安抚林霖道:“秦姨娘很少来南湘阁,若是来了必然有事了,夜里虽然风大,阿娘却穿得多,不妨事的。”
羽儿心下一松,机灵道:“夫人,让奴婢送您回去。”说罢便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