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特别认怂,不敢问,怕被他们笑话。
又有人说:
“大城市那些个大学生特别开放,在学校里就搂搂抱抱,也不背人儿。我看见了我脸都通红!”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人家大学生能搞对象了呗!上大学那些个孩子,我看至少都有十八九岁了,搁咱们农村,早都结婚了。”
我于是知道了,还有上大学这回事。
第一感觉是,这什么大学,离我太过遥远,根本不是我需要问、需要想的事儿。
我现在上初四,等上完初四,本来会和别人一样,上外地打工挣钱;但是我妈不能干家务活,所以我不上学了以后,一定是在家种地刨药采蘑菇,我爸出去干活挣钱,再等着人上门来当媒人,嫁人生孩子。
从前,也没有人告诉我上完初四还有什么学可上,我妈我爸应该是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但是认为没必要告诉我。
索性就不问了。问和不问没有区别,我的结果是一样的,我爸都把我要走的路告诉我了,就是种地,干家务,结婚,生孩子。
有个大姨来了句:
“哎呦呦,这过得真快,都快7点了!哎呀,得回家睡觉去喽!”
说着伸个懒腰,我以为她要下地回家了,结果是毫无起身之意。冲着魏龙来了句:
“小龙你在深圳干哪行呢?”
终于从遥远的大城市说到了我们身边的事,他们的话题转到了魏龙身上。我才知道,魏龙是小姨夫的远房兄弟。他瞟了那大姨一眼,来了句:
“瞎混呗!”
一听他说瞎混,有人就说了:
“那瞎混不行呀,得挣钱娶媳妇呢!”
好几个人也应和着。
我小姨夫说话了:
“我这大兄弟有这点儿好处,就是谦虚,不爱吹牛。他在我们工地是真招人待见。又会来事又勤谨,我估计明年去了得让他当带班的。”
“嗨嗨,你不是领班么,你要让贤啊!”
“我们那老板工地好几个呢,让我上别的工地了!”
魏龙始终不吭声。
大家开始夸他有出息,催他搞对象,问候他爸妈。左一句有一句的,我看他就在那抽烟,随意应和着。
看魏龙也不往上说,他们的话题又到了工地上:哪个工人从手脚架上掉下来摔坏了,包工头由于这赔钱了;哪个包工头发工资最痛快;哪个工地管理最严...聊得越来越热闹。
那大姨一看自己插不上话,就又大声说:
“不行了,可得回家了,都快八点了!”这次她没伸懒腰,而是蹭由着下地穿鞋了,裤子上还沾了好多瓜子皮。她一边扒拉裤子上的皮儿,一边扭搭着走出里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