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母亲临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一遍遍交代哥哥要爱护妹妹,母亲临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看向窗外。
乳母说,母亲走的时候,极想看看自己,却又怕自己被吓到,因此不允许人把她抱过去。
她人虽然去了,却依然留下了拳拳慈母心,护着她长大。
郑氏竟然想背弃这份情谊,她怎敢,沈采苡气恨无比。
若是当年沈家曾挟恩图报,郑氏无奈才允了这门婚事,她如今反悔,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沈采苡记得很清楚。
乳.母说,母亲当年是另外寻到了人家的,并未想到方承嘉身上。
乃是郑氏亲自去了,暗示母亲,愿意结为秦晋之好。
乳母说,母亲当年曾与她说过,似方家这般“曾遭逢大难”者,必“殚精竭虑,以求光复”。
但方承嘉“既无叔伯帮扶,又鲜兄弟助力”,须得“苦心孤诣”,方可能“有所成就”。
作为方承嘉妻子,要么“精明强干”,能与方承嘉“砥砺前行”,要么便是“家世极贵”,能对方承嘉“多有助力”。
沈家当年自己尚且在挣扎中,前途还不明朗。
母亲当然不敢肯定将来沈家必然能有所成就,但她断言父亲定然“无法有所成”,没办法来提携方承嘉。
而伯父沈琰,终归隔了一层。
母亲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这般辛苦的,因此并未把方承嘉列入人选当中,婉言谢绝郑氏。
郑氏后来再次带着方承嘉上门。
母亲见到方承嘉之后,便觉其他人再难入眼,可她依然是不喜的。
因为母亲觉得郑氏“精算计而无慧”、“擅于钻营”,将来方承嘉没有出息就罢了,若是方承嘉有了出息,郑氏极可能“背信弃义”、“另攀高枝”。
最后在郑氏的殷勤下,母亲又极喜欢方承嘉,才应了下来。
之后,母亲便尽心竭力开始为方承嘉前途奔忙。
想到这些,沈采苡心头戾气直冲头顶,恨不能想个办法,把辜负母亲情谊的郑氏弄死。
不,死了太便宜她了,要让她不死不活,才是最好的惩罚。
她不是“卧病在床”么,那这辈子,就别起来了吧。
“姑娘,您怎么了?”红樱拣了药材装了匣子回来,见沈采苡脸色惨白双目猩红,吓了一跳,急忙低呼。
沈采苡被惊,才慢慢捡回了神智。
她努力压下心底戾气。
郑氏对她极不满意,甚至不惜装病让方承嘉心急,都不肯来提亲。
看这个样子,就算自己顺利嫁进去,以后郑氏明面上不会为难她,暗处却也绝对不会少。
她少不得要和郑氏争来斗去。
她已经厌烦了这样充满算计的日子,只想舒心惬意,若非那人是方承嘉,她真想弃了这婚约,另寻一个家中人口简单不多事的人嫁了。
至于那辜负母亲情谊之人,她也定会想尽办法,让那人悔不当初。
沈采苡捂住胸口,喃喃自语:“可他是方承嘉啊……”
是啊,偏偏那人是方承嘉啊……
不为别的,只为了回报这人上辈子的真挚纯粹情意,她也不能那么简单直接的处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