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拉着架子车飞奔,两条腿都跑细了,跑的那个上气不接下气,路上还和一起跑的大汉替换了两回,才算是在汶上河边赶上子库。
还好子库没有先行渡到河对岸,他在组织最后一批人过河。
周书灿也不管场合了,劈头盖脸的冲他大声喊:“叔父,您疯了吗?!”
汶水河的水流声都没有他的声音大,在岸边等着渡河的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看向他。
子库被喊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着急的询问:“子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书灿强压怒火,拉着子库向一边走走,看着极尽全力不管不鼓子库,尽量用平缓的声音:“叔父,您知道您现在在做什么吗?您这是在赌博!您把所有的粮食都带上,这和押宝一样的心态,太疯狂了!你想过没有,等到春日没粮食了怎么办?跟着您的族里人吃什么?冬麦最快也要四月份农历才能收获,难道您想闹春荒吗?”
他着着有点愤怒,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叔父,您现在的眼里只有尽快盖房子、赶超邑,全然不顾族里有没有那个实力。您是不是觉得您这里的粮食没了,可以去邑里拿,有邑给您做坚强的后盾,你就能想怎么折腾都行?”
他直视子库两眼,不给子库任何逃避的机会。
子库被侄子到心里,对,他所依仗的就是邑仓库的粮食。他虽然没有去仓库里面看过,却也是知道那里面的粮食绝不少。那他还怕什么?新村有邑里的支持,他大不了不揽权就是了,就象现在,做个甩手掌柜的,不是挺好嘛。
周书灿见戳中子库所想,气的火气直窜云霄,不顾礼节,指着子库:“叔父的如意算盘打的好精明,可是我告诉您,这绝不可能!去年邑五黄六月还饿肚子,一颗粮食都没有,您不妨去问问邑里来的人,是不是象我的那样。我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都没有向汶上这边要一粒粮食。同样,您想闹春荒的时候,指望邑救你们,做梦吧。”
他还嫌不解恨,咬牙切齿的:“您不要以为我父是您的大兄,您向他一撒泼就能让他给您粮食,门都没有,窗户我也给您堵上!我直接告诉您,没有我的同意,您别想从邑里拉走一粒粮食!收起来您的美梦吧!”
子库不明白侄子这愤怒到底从何而来,他不就是指望邑了嘛,有什么错吗?子马是邑主,继承了爵位,就有义务让所有族人过上好日子!
周书灿见子库还没有惭愧之色,感觉气的要窒息了,指着在远处围观的槐:“不要我这关过不了,你问问槐,看他们能不能同意?!”
“叔父,您知道我们去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连四五岁的孩子都去山里找野果,漫山遍野能吃的野草都搜罗遍了,伯牛他们打猎把周围几百里的野兽全杀光了。害得我们周边到了秋季,几乎没有可以猎杀的野物!所有能吃的都没有放过,我们才算是熬过了灾荒。我想问叔父,如果族里有了春荒,您能做到象邑里这样自救吗?”
子库被侄子骂得狗血淋头,火气也上来了。眼前这么多人在,子骞不分尊卑冲他大喊大叫,还的这么难听,他是族长,也是要面子的,怎么能任由侄子指着自己骂!
打人不打脸,族里是不如邑,可子骞也不能这样他,他毕竟是长辈!
但他还算是有理智在,低声道:“子骞,你这到底怎么了?现在你还在气头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赶紧的回新村吧。我还要去西山,没空跟你废话。”着,抬腿就要离开。
都到现在了,子库竟然还不知道怎么了,周书灿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再也顾不上理智,一把拉住子库,大声喊:“不许进山!”
“你是不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真以为新村能赶超邑?我现在把话撂倒这里,叔父您若是现在不听我劝,执意要领着人继续去西山。那我立马就让午胥他们撤回来,邑里所有的人集合回去,新村我不管了!”
任何言词都不如撤人这句话来的实在,子库强压住怒火,停下来脚步,冲周书灿吼道:“子骞,你到底闹什么?我退让的还不够吗?新村什么都听你的,我只不过就想多烧点炭,不让两孔砖窑闲着,况且这还是拿我自己的粮食,怎么就不行了?”
周书灿也不甘示弱,冲着子库嚷嚷:“粮食是你自己的没错,可那又是族里所有人最后的保命粮食!如果闹春荒,族里热着它救命呢,你不能无计划的拿这些粮食去烧炭。你是族长,你要给全族人留条后路,不能光顾你自己的虚荣心!房子早一盖好晚一盖好怎么了?就那么急不可待吗?如果你住到砖瓦房里却没有吃的了,那还要那砖瓦房干什么!人都饿死了,房子有狗屁用啊!”
子库终于明白子骞急什么,闹春荒确实是很可怕的事,人没有吃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他长这么大,虽然吃的不好,可也没有经历过春荒。再困难的时候无非是吃的不好罢了,也没有真的象刚才侄子的那样,一颗粮食也没了。
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现在还没有住进砖瓦房。他不相信如果族里闹春荒,子马会不管。他断定按照子马的性格,绝不会不管,侄子现在就是在吓唬他。不过,他又不敢去赌,这些接触下来,子骞的性格他多少了解一些,他撤走人,真可敢撤走的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
狡辩:“你不也拿着粮食换席吗?新村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席啊。”
子库的声音终于低下来,周书灿知道子库意识到他错在哪里了,想想他历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态度也缓和下:“叔父,收席是因为邑里需要大量的席,我只是没有告诉叔父而已。邑严重缺人手,现在能用两个馒头收席,把邑里做席的人解脱出来,让他们去做别的,这种好事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突然想到一点,他好笑的:“莫不成叔父还以为我是为新村收席?这个误会可不好玩。盖房子需要大量的席铺顶,叔父是知道的,邑也在盖房子,我收席是为了邑盖房子用,可不是为了别的。族里人盖房是自己准备材料的,呵,我为什么要为族里人出粮食收席呢?凭什么?莫非叔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周书灿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打的子库分不清东西南北。他万万没想到,收购那么多的席竟然是为了邑!他一直以为那是侄子为新村做的事,他甚至还鼓励族里人去编席挣馒头,现如今看来,都是为邑打工,空欢喜一场。
“咳咳……咳……”子库一口痰堵在喉咙里,憋气脸涨的和猪肝一样。
周书灿静静地看着子库咳嗽,没有上前安慰一句。现实就是现实,族里人现在还对邑没有认同感,甚至侥幸的认为过几就会赶超邑,根本不知道和邑的差距在哪里。他不能让族里人吃邑里的、喝邑里的,还骂着邑里饶娘!
在他看来,子库和老祖们一样,太想当然了,就认为邑里应该帮族里过上富裕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