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觉得吴端和闫思弦不是什么善茬,所以连句话也不敢说了,只偷偷地伸脚去踢床上的男人。
男人也一样消瘦,瘦得身上的皮都松弛着,肋骨根根分明。
这使得他胸前纹着的那只龙也打了褶子,毫无威风之感,倒像一条病虫。
刚刚吴端拿水泼那女孩时,男人也被殃及,那双瞪得老圆的死鱼眼翻了翻,似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般,喘了两口气,口里不知在哼哼些什么。
他的牙已经掉光了,两片薄薄的嘴唇包着萎缩发黑的牙床,像个老太太。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东西,这时吴端才听清了,他口中叨念的是:“给我给我给我点”
还真让他摸着了注射器。
他已然已经神志不清,也顾不得那注射器里还有没有东西,只管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戳去。
吴端和闫思弦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有无数因为不规范注射而留下的紫青色。
臂弯腿弯处有梆硬的结节,针头已经扎不进去了。
眼看男人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戳,吴端小心地夺过了他手中的注射器这过程比跟歹徒搏斗更加令人心惊胆战,有不少吸毒人员,尤其重度吸毒人员,因为混用注射器而染上艾滋病。
万一被那注射器划破了皮,兴许一辈子就毁了。
看着吴端的动作,闫思弦简直胆战心惊。
他拦了一把吴端道:“算了,我看他这样子,能不能活过这一个月都不一定。”
“真戳到气管动脉什么的,就完了。”吴端道,手上并不停。
闫思弦只好抓着那男人手腕。好在对方虚弱得厉害,毫无反抗的余地。
夺走了注射器,两人又往男人脸上身上泼了些水,可这男人毒瘾太重,似乎怎么都醒不过来,只是一个劲儿叨念这“要要要”,两只枯瘦的手在眼前乱抓。
在他挪腾的空挡,吴端看到一直潮虫自他身下爬了出来。
那虫子不大,有很多足,爬得很快,呲溜一下便钻到了床底。
“握草!”
吴端暗自退了一小步。
死人生虫他已见怪不怪,活人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吴端和闫思弦只好又将目光放在女孩身上。
女孩并不知道羞耻,任由自己衣衫不整,吴端捏起床上的一条也不知是毯子还是床单的东西,给她遮了一下。
吴端问道:“能说话吗?”
女孩点了下头,下意识地还用脚去蹬已经没有意识的男人,以寻求保护。
见没反应,她干脆整个人扑将过去,口中道:“你醒醒,醒醒”
“他活不了两天了。”吴端道。
女孩浑身发抖,抖得触电一般。
不好!
吴端和闫思弦都知道,女孩的毒瘾要犯。
此刻也没别的办法,吴端只能又舀了水去泼她。
眼见泼水也没用了,女孩再再次向两人爬去,口中重复叨念着:“给我点吧给点吧”
水泼到最后,吴端也知道没用了,想跟这俩人打听情况怕是没戏。
吴端看到床上有一只手机,是那种只能接打电话卖二手机都没人要的手机。
通讯记录是空的,倒是有几条短信,引起了吴端的注意。
发送内容只有几个字,最近的一条便是:招三个人。
这人数并不一定,有时候三个,有时候两个,还有四个的时候。
下方的回复一律是个不算具体的时间。
上午,下午,或者晚上。
吴端和闫思弦都注意到,在8月19日中午,这部手机发出去了一条短信,收到的回复是晚上。
“黑话?”闫思弦问道。
吴端解释道:“应该是吸毒人员和上家要货的时候用的黑话。看着像招聘信息,招几个人的意思应该就是买几份毒品。
到了最底层的毒品售卖,往往是按份儿来的,不按重量。
对方的回复应该就是送货时间了。”
“那也就是说,8月19日晚上有人来给这两个毒鬼送过货。”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没有可能那个来送货的人见过进入隔壁房间的人呢?
闫思弦道:“看来咱们这次手伸得有点长啊。”
吴端道:“我先给禁毒支队通个气吧,万一人家那边在部署什么大行动,别被咱们打草惊蛇了。”
这沟通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可以说非常艰涩了,禁毒方面听说吴端这边不过抓一条小鱼,却有可能扯出两个重度吸毒人员。
功劳没有,送人进戒毒所强制戒毒之类的麻烦事儿倒不少。
这种情况下,跟吴端平级的禁毒支队长自然想要推三阻四,最后吴端抬出了赵局,对方才勉强答应派人来善后。
在一旁听吴端打电话的闫思弦也皱起了眉,并道:“这禁毒支队长谁啊?这么嚣张?”
“嗨,别管了,干了一辈子禁毒,见过自己做卧底的战友被贩毒组织强制注射毒品,最后死在戒毒所里,大伙都知道,他就那脾气,一听说主动吸毒的人,就来气。”
“好吧。”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我刚把短信发出去,对方回复倒是很快,还是晚上,看来是晚上要来送货。”
闫思弦看了下手表,“晚上可是说来就来,咱们还有很多事呢,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撤人,遣散围观的闲人,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免得送货的来了看出什么异常。”
夜色渐暗。
刑警们假装撤走后,围观人群便也渐渐散了。
吴端和闫思弦就潜伏在两个吸毒人员的屋子里,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眼看天就要黑透了,吴端问道:“你说这人还来不来啊?”
“急什么?夜黑风高才好办事,这不是天还没黑透呢吗?”
果然,等到天都黑透了,两人的耳机里传来了声音。
只听在对门院落监视的刑警道:“吴队,有个人进院了,看着偷偷摸摸的,你们注意。”
“收到。”
躲在屋里的两人同时绷紧了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