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已经消失很久,贺兰予却恍若未知。他沉浸在过往思绪中,不可拔。
不必也不惊扰。
埋骨之地安静如常。
过久,贺兰予缓布走到不必的栖身之所,他在那一洞黑暗中立住,:“你来,寻我?”
不必委屈缩在洞中,周身微颤,不言语。
贺兰予想起从一开始不必就怕他躲他,从未如此和他近前过。
他稍退开去。
再退。
直到不必不再发抖。
他再问一样的话:“你来,寻我?”
不必缓缓抬起睫羽,羽睫轻颤,他用贺兰愿的声音:“我来寻你。”
他看向贺兰予,用贺兰愿的少年声音,一字一句:“你要和我,去白云生处。”
贺兰予心中又诧异又震动。
当日慧箜和尚出事的时候他就不见那厉鬼,他当时无心想,回程的路上偶尔想起一回,也很快就被自己的揣测打发掉,想着大约就是被吓走,或者摸索到别处,或者被贺兰愿先一步杀掉。
他毫不在乎,他与师父云游之时就厌烦这随物,师父不在后,他也实在生不出什么留恋出来。
贺兰予寻思,他即便没被杀掉,大约也会慢慢游荡凡尘,慢慢五衰到底,最后消失凡尘,化为风,化为土。不可见。
它本就死了,本就如风如尘,最后化做什么,也无畏其他。
没想到,不必没死,还一路寻他,它还盲眼复生,还断舌重长。
它依旧衣裳篓缕,依旧皮肤创败,可是它的眼睛赫赫生辉,他的口齿清晰风华,就算是贺兰予,此时都无法把它当做鬼物。
贺兰予先是短暂的惊异,继而暴怒:“你,你又吃魂?”
他知道鬼魂如何成为厉鬼。
要吞吃生魂。
他寻不到和尚的尸体。
坑水深不可测,暗处千回百转,水流急湍,这些都可以成为遍寻不着的理由。
可是如今他亲眼见,不必的眼眶里,明明就是慧箜的眼睛。
慧箜在他眼前死去,不必不在现场。隔绝几月,如今他却又见到了师父的眼睛。
赫赫生辉,黑白分明,眼中藏着善意,温柔,若是与他话久了,还会生出羞怯和茫然。
他总是爱逗师父。
只是眼下,他再也没有了都弄的心思。
他对慧箜:“师父,你是来怪我的吗?”
他轻声:“我是真的是去找最大的莲叶,不是故意躲开。我真心不知。”
慧箜睫毛微垂一下,如一个善意的点头示意。
贺兰予心中酸楚,他想回应一个温柔的笑意,半努力,也只得扯来一个酸楚的笑弧:“师父,是不是你,你要带我去白云生出?”
慧箜又是微垂点头。
贺兰予继续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去白云生出?那里有什么?有很好的东西吗?”
慧箜看他。
定定看他。
此时,贺兰愿:“你要和我,去白云生处。”
贺兰愿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的视线又落在不必布满创口的面上,他举棋不定。
他问:“你到底是师父,是阿愿,还是不必?”
贺兰愿的声音:“你许我是谁,我便是谁。”
慧箜平静看他步步后退。
贺兰愿:“你想和谁走,就和谁走。但你,终究要去白云生出。”
不必没有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