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喜鹊一点都不花,严格说来,她是一只通体透红的红毛喜鹊。不知为何,当她呱呱一坠地,乡里乡亲不管老的少的,眼瞎还是不瞎的,一见,就唤她花喜鹊。
她乐不乐意,被当作她自个的事无人理睬。
阿娘说:天地间的规则甚多,然总有些规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深以为然。
譬如,一个再名不副实的名字被人风雨无阻的叫上三千年,它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字。
如今的丹穴山已无人再记得花喜鹊曾有一个怎样的本名。
“公主,你望我做什么?是不是阿花做的不合你胃口,让你食之无味?”
三千岁于我们神仙不过刚成形。
我单手端碗,眼望对面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娃娃,想了想,道:“取名字历有讲究,你一姑娘家,日后寻夫君,递上庚帖一看,难免不会惹人家误解?万一真因一个名字误你一段良缘,岂不亏大了?真不晓得你那些街坊邻居怎么想的,大好一姑娘取什么不好取花喜鹊,啧啧,又土又难听。”
梧桐一门心思关注着那碗红烧肉,大快朵颐吃得正不亦乐乎,现听我这一问,泛着精光的小眼立刻兴冲冲望了过来。
一脸八卦。
花喜鹊歪着头,一手托碗,一手拿筷,筷子插在碗里,两眼眨了眨,傻傻道:“大概,大概与我家人有关。”
“你家人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梧桐停住筷子,吃吃笑问。
宛若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花喜鹊跟着梧桐吃吃的笑:“那倒没有,就是有点邪门。”
“说来听听。”
竹马梧桐脸上的八卦迅速升温。
青梅花喜鹊卖起一手好关子:“公主也想听吗?”望了望我。
我筷子一顿:不是吧大姐,你一家邪门有什么值得我好想的?
“呃,”碍于青梅和竹马的光芒太刺眼,我露出瘆人一笑:“说吧。”百般的不情愿。
花喜鹊五官欢腾,插在碗中的筷子被放到嘴里狠狠嘬了一下,再搁下,神态与我在茶楼见过的说书先生竟出奇的相似。
等“话说”二字从她嘴里大声滚出来,我立刻替她脑补一声醒木拍桌的清脆。
“我阿爹是一只黑喜鹊,我阿娘是一只白喜鹊,可我阿哥却是一只蓝喜鹊,日后,我阿爹阿娘又生出一只黄喜鹊的阿姐,等到我这只红喜鹊降临,一家五口凑齐,不是个花字,是什么?”
呃……若要这么说……
我与梧桐讷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果然够邪门。”
因这桩邪门事,我对花喜鹊添了一丝好感,以致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饱暖思**,我不思**,但我思午后打个盹。
抬手一懒腰,又见洞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下吹来花香阵阵,若用来打盹,怎么看怎么好。
便将手铃一摇,梧桐抱着一只体积庞大的青烟色带盖坛子从我屋内一溜小跑前来。
我让他先去弄瓜子再上我屋里取坛子,他偏要倒着顺序来,事事与我作对。
冲他极不耐烦的做出个把东西放下的手势,他乖乖照做了。我继续按住额头,吩咐他去阿爹书房,搬一把深紫色的老藤椅摆去洞口梧桐树下。我要午睡。
他立刻有点不高兴。手脚随之变得迟钝拖沓,俗名,磨洋工。
“琥珀,你真要睡在这棵树下?”
尤其是害我在梧桐树下等了一柱香,才等来藤椅这个行为,深深刺痛了我。
“有问题吗?”我慢条斯理的躺下,眯着眼睛反问。
“烈日当空,不觉炎热?”他趴在扶手边小声讨好。已有察觉。
我扯开嘴角回了个笑,侧身与扶手边的俊俏人儿四目相对:“梧桐,你觉得阿花厨艺如何?我若将她长久聘下来,你可会有异议?”不答,另提一问。
他一听,眼里骤然冒出无数小星星:“那是否表示,我可以不去厨房温故知新?”
“可以。”
我很温柔的点点头。
他眼里的小星星变成了大星星:“酬薪那么高,是不是能在厨事之外,再安排她做些洒扫的活?”
“安排。”
我很温柔的点点头。
他眼里的大星星变成了熊熊火球:“洞府如今仅住你我二人,说洒扫,其实也就几扫帚的事。呃,琥珀,你看能否将浆洗的活也一并给了她?”
“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