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晚回到江家,走进已经布置好的灵堂,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中,跪下了身去。
天空忽而暗了下去,使得附于地上的烛影瞧来宛若不知名的怪物。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来者是为妈妈做法事的一群和尚。
又没多久,悼念者陆陆续续地来了。
他看着江父与江罗晔假模假样地接受着悼念者的致哀与赙仪,直觉得一切都是他无端所做的噩梦,他的父母仍是恩爱的夫妻,江罗晔仍是孝顺母亲的儿子。
他阖了阖双眼,为了不妨碍和尚做法事,站起身来,立在一旁。
不断有人对他道:“请节哀。”
哪里是这么容易节哀的?
但他每次参加葬礼对死者家属说的亦是“请节哀”。
死者家属想的或许与他一样吧?
他胡思乱想着,眼耳口鼻尽是香火味。
和尚又请他们一起跪拜,他便与江罗晔一起跪在了母亲的棺材前,伴着和尚的诵经声磕头。
江罗晔并没有什么异样,脸上布满了悲伤,教他愈发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
罗姨是不存在的,那个小女孩是不存在的,江罗晔仅仅是父亲从孤儿院领养来,同他作伴的孤儿,而不是父亲的私生子。
他这么催眠着自己,不知道磕了多少次头后,和尚分别给了他们三支香,让他们插进遗像前的香炉里。
然后,和尚请他们在一旁等候着,自己则继续诵经。
天气炎热,为免江母的遗体腐烂,遗体又从木质的棺材里被转移到了冰棺里。
冰棺插着电,时而会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江岁晚几乎在这轰隆隆的声响中守了三天。
江母死后第四天出殡,天还未亮,先是去了殡仪馆,接着去了墓地。
墓地所在的位置风水极佳,寸土寸金。
江岁晚亲手将骨灰盒放进了墓穴里,哑声道:“妈妈,我很想念你。”
墓穴即刻被阖上了,他只能看到光滑的大理石。
墓碑上贴了母亲的照片,他亲了亲照片,才退到了旁边,等着和尚做法事。
这场法事持续了不久,不一会儿,墓前只余下江家三人。
三人默然不语,江岁晚打破了沉默:“我想再陪陪妈妈。”
江父与江罗晔闻言,一起离开了。
这墓园内新下葬的只有母亲,今天也不是清明,因此,安静得惟有风声。
江岁晚有些恍惚,从衣袋里拿出了一颗平时最爱吃的奶糖,含在口中,却仍是觉得苦味无处不在。
他跪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道:“妈妈,虽然我假装不知道,但我其实清楚你的情况并不好,一个月前,你曾经抢救过一次,高考期间,你甚至住进了ICU,可我根本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离开我了。妈妈,我该怎么办?”
“岁晚。”他好似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迟缓地抬眼望去,映入眼中的居然是韩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