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叶去看黄梅如,坐在一边拿着汤水出来,“从家里做的红糖鸡蛋水,你多吃点。”
打开饭盒一看,里面都是鸡蛋,一点也不吝惜的,黄梅如你说怀孕了,她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张建国在一边看大嫂一眼,“嫂子,你这——”
王红叶摆摆手,“赶紧趁热吃,亏了身子可不行,你们回来了,后面还有大用处呢,没个好身体怎么能行呢。”
她就喜欢西爱这孩子,就想跟他们讲一讲,“可文静了,有时候醒过来了,也不吭声,不哭不闹的。”
“吃东西多,爸托人去要了奶粉回来,一上午就吃好几顿呢。”
喜滋滋的,说一气儿,就想走了,想去看看孩子去,“你好好休息,东西放在那里我一会回来收。”
看着王红叶走了,黄梅如斜靠着枕头,人穿着一身白蓝相间条纹病号服,瓷白一样的,她吃几口,便觉得恶心了,吃不进去。
张建国看她拿报纸,便读给她听,“中国人民志愿军组成后,原拟先出动两个军、两个炮师。但是恐鸭绿江铁桥被炸时,不易集中优势兵力,失去战机。故决定将四个军三个炮兵师全部集结江南,待机歼敌。”
讲完,夫妻二人,相坐无言。
春未到,冬已来。
后世观战,大多眼高手低,拿起放下不费吹灰之力,还能加上几句马后炮一般的点评,但是能切身体会其中一二的,百人不足一。
黄梅如闭着眼睛,紧紧的抿着唇,浑身一阵犯冷,她下巴已经是尖尖一点了,人瘦瘦的一条,瘦的厉害,什么美人脱了皮肉剩下骨头,也看着有一些黯淡,“我们现在是抱着老大哥取暖,两大阵营对峙,亚太地区的主动权,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手指屈起,轻轻的扣着报纸上的朝鲜地图朝鲜要是被资本主义统治,就是在中苏两国的心脏旁插一把尖刀。
张建国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她,“咱们得打,必须得打,不打,明天美国人就能过了中朝边界线,在我们这里宣称霸权、耀武扬威了。我们经历了八年抗战,四年内战,好不容易盼着和平的到来,美国人就打到了咱们的家门口,丹东都被炸毁了。”
这是为什么一定要打,必须打。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咱们得之不易的好日子,咱们不是一代人在那里扛着,是多少代人,多少先辈血趟出来的日子啊,才有了今时今日。
张建国转眸,看窗外,夜色深沉,走廊里渐渐轻巧的脚步声也熄灭,只有漆黑深夜。
小巷子有走夜路的人过,路灯也没几盏,大吼着一句,“哪怕黄巢兵来到,孤与他枪对枪来刀对刀——”
张建国一愣,孤与他枪对枪来刀对刀,真硬气啊,纵是美国人,咱们靠着苏联老大哥,真刀真枪的干,谁也不怕谁。
这人唱的是《珠帘寨》,数太保,走夜路的人时常怕黑,便喜欢张口来一句京剧名段,给自己壮胆儿的,什么魑魅魍魉都退散了,唱的嗓门高亮,黑夜里蝉鸣一样的,宵小也不敢近身,知道是个壮汉。
听着腔调浑壮,只怕是要把心里的郁气都散出来,叫听的人听在耳朵里,不仅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安心的很,像是大酷暑天里天井搭的凉棚下面,人睡的恍恍惚惚的,听到蝉鸣阵阵,越发的安心合上眼睛,翻身继续睡了。
王红叶也脚步匆匆回家,怕晚上寒天难熬,特特的做了宵夜来送,这会儿拎着网兜子回家,手冰凉的冷,但是一想起来那孩子,不由得笑,她就喜欢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