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下,寒风烈烈,砭人肌肤,冻得人浑身打颤。
在这寂静而又沉闷的夜里,通往南北方向的大路上,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在默默地行进着。他们人衔枚马勒口,尽量避免发出较大的声音,直到走了十里左右之后,才在一个路口旁边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依山靠水,位置优越。在那山峦叠嶂之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营寨,鳞次栉比地排列在山底和河边。这,便是牛辅和杨定的三万凉州兵马安营扎寨的地方。
营寨背靠山峦,一般来说,不用担心来自后面的敌袭。而山下的河流,则能够为大军提供充足的水源,有利于部队的持续驻扎和生存。
但中间的河流也给大军带来了不便,虽说这条小河只有数丈宽,一人多深,但仍是属于那种没有临时性桥梁,士卒就无法渡过去的行军障碍。
牛辅当初在发现这一点后,心里也有些郁闷。不过附近方圆数里,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有限,这里已经是不错的一处地带了,因此也就选择了将就这个问题。
河对面的山脚下,是杨定统帅的一万骑兵,而河外边则是牛辅统帅的两万步兵。
经过斥候的侦查之后,孙坚决定冒险翻山越岭,从缓坡这边率先攻击杨定所部。他的目的自然不是全歼或者重创敌军,而是斩杀和淹没杨定这一部分,并利用杨定军的溃兵冲击牛辅所部,赶走牛辅。
只要这个战术上的目标能够达到,那么孙坚便是名副其实地大败了牛辅、杨定所部,并将之驱逐了。
虽然在这一天中午,他接到了马超派人传来的消息,但这和他的计划并不冲突。马超派的人明确表达了不会和他争功的意思,并约定相互协助。
因此,孙坚便命令程普率领自己麾下的三千兵马守住大谷关,自己和黄盖、韩当带着七千人,手持火把,肩扛易燃物,天色一黑之后就朝着山上爬去。而牛辅军在山的另一边,不管是从视线上还是视力上都无法发现孙坚所部。
但如此半夜行军,山这边又是陡坡的一面,一路上走来,不断有士卒失足踩空,整个人摔落下去,非死即伤。
孙坚走在最前面,一边为大军探路,一边大声呼喊,鼓舞士气:
“儿郎们,不要怕这山路难行!我军如此骁勇,又是有心算无心,尚且受损如此。那牛辅等人,肯定不会想到我军居然选择从这里进攻!”
“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就能看到对面的牛辅所部了!下山比上山容易了许多,儿郎们就不用担心踩空摔倒了!”
“而且对面是缓坡,山腰处杂草丛生,枯枝落叶一地,等我军行进一部分距离之后,就可以放火烧山烧营,弄死那群凉州军了!”
孙坚平日里就有爱兵如子之称,虽然训练和作战时极为严格和暴烈,但在平时休战的时候,对自己麾下的士兵还是极为优待的。
因此,军中不乏一些孙坚的铁杆粉丝,在听到孙坚的话后,不等孙坚再说,就主动地鼓舞起了身边的战友。
这样下来,尽管大半夜打着火把出来攀爬陡峭的山坡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尽管七千人在爬陡坡的一个多时辰里折损了接近一千人,但众人终究是还是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山顶上。
孙坚下令众人原地找地方坐下休息,暂时灭了火把,半个时辰后再从缓坡的一面下山。
士卒们虽然因为许多战友无端死亡而有些情绪低沉,但一想到接下来的战斗中不需要牺牲多少人便有可能获得大胜,心里也略微变得好受了一些。
等到孙坚军休息得差不多了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二更,接近三更天了,牛辅军中的大部分士卒都已经睡死了。即使是大营周围守夜巡逻的士兵们,也都一个个打起了哈欠。
半夜的朔风劲且哀,吹得山上的草木左右摇晃,也吹得孙坚军剩下的六千人瑟瑟发抖。在植被的遮掩下,孙坚命众人点起了先前三分之一的火把,快速朝着山下奔去。
出于惯性思维的漏洞,牛辅所部的守夜士卒大都布置在大营两侧和外围,警惕的方位也主要是这三个地方,而忽略了可能从山上下来的敌人。
不过,就算不注意,就算很少朝着这边看,就算守夜的士兵精神疲惫,就算孙坚的行军已经足够小心。但六千人下山的动静和数百支火把,在这寂静黑暗的夜里仍旧极为引人注意。
若非风吹树枝沙沙响,掩盖了部分声音,恐怕孙坚早就被对方发现了。但即使如此,等孙坚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时,就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
“队率,我怎么老觉得有股大军行进的声音?”
一名巡逻的士卒不解地问道。
“是吗?我听不太清啊,风太大了。”队率打着哈欠道。
“我是真觉得有这么一股声音。队率,咱们还是谨慎点吧。”士卒坚持道。
“哦?是吗。”队率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开口向周围的人问道:
“你们呢?听见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听不见啊,风太大了。”
“这么晚了,风又不小,谁会选择这个时候来袭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