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杨明月想要逃离,远离自己的家,远离工作岗位,远离一切认识的人,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杨明月感觉自己每天都很疲惫,心里很累,身体也很累。
而且,杨明月越来越觉得自己任何地方都不如别人。周围所有人都比自己强。馨宁姐的对象是正式的事业编,公公是退休教师。袁哥的爸爸是正式教师。宋心语更是住在别墅里,百合花一般的人物。
而自己呢?生在污泥之中,长在黑暗的夜空里,心中如沙漠般毫无生机。如何能与他人相比。
结婚的意义对于明月来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那个时候的杨明月认为结婚会让她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过一段全新的生活。
虽然和苏方泽谈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苏方泽的人品、性格,杨明月自是无可挑剔。但是,苏方泽的工作性质导致结婚后只能过两地分居的日子,对于这一点,杨明月心里非常抵触。
关于结婚,杨明月可以不要求家境,但是,两个人能够共同生活这是最基本的。
午夜梦回时,杨明月常常想,难道那么努力、那么刻苦的自己连找一个可以共同生活的结婚对象的资格也没有吗?
宋心语上的是三本大学,一年学费两万多,四年大学花了家里三十多万,大学四年的时间全用来旅游了。
苏芳菲从小在班里考倒数,中考只考了二百多分,每天早上都撅着屁股睡觉,一直睡到上学快要迟到的时候才起床。
而明月为每一次考试费劲心力,恨不得彻夜难眠,到头来,明月得到的还不如她们的一个零头。
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而明月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幸福离自己那么远,自己却无力靠近。
就这么恍恍惚惚临近期末了。到了小学老师最难捱的日子了。杨明月每天和孩子们斗智斗勇,忙的不亦乐乎。
快放学的时间,苏方泽再次邀请杨明月下班后去他家吃饭。
再次来到那熟悉的大胡同蓝大门,杨明月觉得仿佛有些变化,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
是脚下。以前只有一条砖路,连接两边的院子,而且新院那边地基高,老院这边矮,砖路的两旁叠出一个个小菜畦,种满了常见的瓜果蔬菜,香椿树,花椒树。
走在长长的院子里,给人一种“曲径通幽处”的感觉。
现在,整个院子全部被抬高了,香椿树、花椒树不见了,小菜畦不见了,地上全部铺上了崭新的红砖,整个院子又干净又敞亮。
走进屋门,杨明月闻到了一阵土腥味。杨明月抬头一看,土墙整体暴露了出来,以前挂在墙上的白泥子被菜刀一刀一刀的剁了下去,深深的刀痕满墙可见。
“来了啊,明月,快进来坐。”苏方泽妈妈看见明月,脸上笑开了花。
“我这是打算头你和方泽结婚前好好刮个瓷,墙上带着白泥子,容易挂不住,这才把墙上的泥子剁掉,是不是闻着有种土腥味啊。”苏方泽妈妈坐在里屋的沙发上慢条斯理的说。
“结婚?哈哈,现在谈结婚不有点早吗?我和方泽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呢。”明月有点抵触这个话题。
“认识时间长短有那么重要吗?你芳菲姐和你芳菲姐夫认识时间也不长,过得这不也挺好的吗?认识时间长的也不一定能过好。”苏方泽妈妈抬着脸,翘着腿,耐心的对坐在炕上的明月说。
那可不呗,杨明月想,你家苏芳菲一个初中毕业的幼师,机缘巧合成了事业编,能找到蓦寻姐夫这样家庭条件好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帅哥,还用在乎认识的时间长短?
其实,杨明月也觉得自己这么推脱下去没有什么意思,毕竟,苏方泽的性格脾气摆在那里,家风礼法也摆在那里,自是无可挑剔。自己不满意的地方是他不能回家的工作,还有拮据的经济,而这些不是自己一再推脱下去就能改变的。
杨明月看着满墙深浅不一的刀痕,这个母亲是怎样一刀一刀的砍出整个墙面来的,再看看苏方泽妈妈那充满耐心的微笑,杨明月可以想见这位母亲为子女的婚事殚精竭虑。
杨明月听说,当初苏芳菲生下小静姝,静姝爷爷是场面人,在新和县又是个小有名气之人,不管孩子是过十二日,还是满月,还是剪头发,过周岁,都要大操大办。
对于农村人来说,参加这样的宴会就是一头子大事,收拾头收拾脚不算,还得叫上亲戚朋友满院的人,越多越好,这些人员的聚齐,来往的车辆的安排,席面上绞尽脑汁的应答,操碎了心。
但是,就是眼前的这位母亲,每次都是把事情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连静姝用鼻孔看人的奶奶都说:“人们都说,虽然芳菲的妈妈是农村人,但是气派不输城里人,你看看静姝生日的时候,一楼到三楼的楼道都挤满了,楼下还有没进屋的呢,来了之后那个和气,那个素质高。”
一个农村人,没有权势,没有金钱,能这么一呼百应,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苏方泽以前也对明月说,当时静姝过满月的时候,他还没有买车,前一天晚上,当时他叔也没有说到时候开车来家里帮着接人,表哥们也没说回来接人,他妈当时都急哭了,毕竟这么多人第二天要从家里出发去县城。
急忙中,他妈找了好多出租车,但是大家坐出租车去终究不是那么回事,毕竟显得不和谐,幸亏第二天,表哥们,叔们都把车开来了。
这个母亲的一番操劳,使得苏芳菲在嫁得高门之后在婆家有面子,逐渐被认可。
如今,这个精明的母亲正坐在自己面前,杨明月知道,她正在为自己的儿子筹划。
杨明月羡慕苏方泽和苏芳菲,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样事事都为自己考虑的母亲多好啊。
她的那个并不优秀的儿子有一份低品质的工作,家庭条件一般,但是她为儿子筹谋娶一个有体面工作的媳妇。
恰好,杨明月生性自卑,又不善于反抗,只知道逆来顺受,不知不觉间,杨明月觉得,或许无论自己心里如何抗拒,这刀痕满满的土墙之下,这间虽然温暖但也略显简陋的土房就是自己的归宿了。
在土屋的土腥味中吃了个简单的饭,然后苏方泽的妈妈就领着明月去看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