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望用手肘支在车栏上,望着不断后退的景色发呆。
刘弘的态度,更让他觉得莫名恐慌。
刘弘是什么人?当今司空,三公之尊,食邑千户的列侯,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子,竟然这样温和,这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杨望虽然性格柔弱,却不是傻瓜。
他知道当一件事反常的时候,一定有原因。
他一直期待着这位大人能够在离开温县之后,能够告诉自己这个原因。
但是刘弘让他失望了,他们已经赶了近一夜的路,刘弘却连句话都没对杨望说过,只是不停地催促车夫再快些,其他时间则闭上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带着满腹疑窦,杨望沉沉睡去,暗自希望当自己一觉醒来时,还是躺在司马府的卧房里。
车轮沉默地在道路上滚动着,正当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刘弘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对车夫轻轻说了两个字:“停车。”
车夫似乎对这个命令有些不理解。
如今他们正在一片连绵的土黄色的丘陵之间,因为年久失修,大汉官道的痕迹几乎看不到了。
这里方圆数十里全是荒野,没有任何居民,连树木都没多少。
他们拼命赶了一晚上的路,为何却要在这种地方停留?
“停车。”刘弘重复了一次,带有轻微的不耐烦。
车夫不由得有些怨气。
当初他从雒阳被派去接杨望的时候,可没想到还要绕路从这里走一趟,他想早点返回雒阳的温柔乡里。
可他不敢惹这一位手持符传的大人,只得把马车停了下来。
“算了,正好让辕马歇息一下,喂些豆饼,我也垫点东西。”车夫这样想着。
原本半睡半醒的杨望感觉到车子的震动停止了,他睁开眼睛,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把雪亮的匕首。杨望悚然一惊,身体下意识地朝后靠去!
然后他看到车夫直挺挺地从马车上,倒了下去,刘弘手持匕首,刀刃滴着几滴新鲜血液。
杨望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佩剑,却一下抓空。
他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昨天的猎装,甚至还没来得及更换就被带走了!
这位他做了什么?他会杀我吗?
无数念头在杨望脑海里纷迭而出。
刘弘看到杨望醒过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刚刚完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杨望慌乱地跳下车,去搀扶那位车夫,然后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
刘弘那一刀不偏不倚正刺人心脏,鲜血从死者的胸口喷涌而出。
杨望眼前被大块大块的血色侵占,刺鼻的腥气冲入鼻孔,他感觉到呼吸有些艰难,一股强烈的挛动从喉咙涌出。
“别管他了,我们还有事要做。”
刘弘淡声说道。
杨望胸中的恐惧和怒意同时涌现出来,他白皙的面孔开始泛起红色,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转身逃掉,还是该冲过去不顾尊卑地揪住刘弘的衣领大吼大叫,让他给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从丘陵的另外一侧传来轻微的声音,另一辆马车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一下子冲到了两人面前,停住了。
这一辆马车要比他们乘坐的大,大轮高盖,却没有任何标识,乘座四周挂起玄色布幔,无法看到车内的动静。
它的轮辐和车框之间都用麻布塞满,轮毂上还绑了一圈蒲草,跑起来噪声很小,如同一一只幽灵。
车夫是一位虬髯大汉,在他单薄衣衫下可以看到隆起的团团肌肉。
这人戴着顶草帽,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