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李晚成在大理出现,也算是一个谜。那日离别众人,李晚成心灰意冷,原本想回老家重庆,可在大理的车站徘徊了三天,终是舍不下楚娟,也咽不下自己的“快活林”被“高门神”巧占之气。本想提一把剔骨钢刀单人独骑夺回自己的火锅店,奈何没有一身横练功夫,又没有武松这等好汉为其出头,只得另辟蹊径再觅生财之道。在这物华天宝的滇西,李晚成那专为经商而生的头脑发挥了如鱼得水的作用。这世界有种人,只要他想,就总能找到门路,李晚成无疑就是这种人。这一次,他的目光从地上跑的肥羊,盯上了地下长出来的蘑菇。恰逢8月,一种被誉为“万菌之王”的蘑菇松茸在其主产地之一的云南来到上市热季。李晚成对这种价格贵的吓人的蘑菇大感兴趣,看准了商机的他奔回老家再度筹款,凭借自己数度从商的经验,加之拜金的狂热和高学历的专业性,一入行就秒杀了一堆的小商小贩。李晚成雄心万丈,深谙舍得之道,是绝不甘心与这些小商小贩较高低比长短的,在圈子里很快赢得了一片天。半年下来,铺面有了、雇工有了,还淘了一辆N手的保鲜箱货,生意虽不能说是风生水起蒸蒸日上,但也算是步入正轨站稳了脚跟。李晚成深感乔巧危难之时大义援助,觉得欠了人家乔巧的钱连个话都没有实在是不讲究,便单独联系了乔巧说了近况。乔巧也私下到李晚成的发福生财地实地考察,告诉李晚成不用着急还钱,稳稳妥妥地先把生意做起来。李晚成千叮咛万嘱咐乔巧不要把他的消息说与向阳等人,乔巧知道李晚成的心思,无非是自尊自卑的混合体加上自强自立的大梦想,臭了他几句点头答应。期间,乔巧还给李晚成通风报信,楚娟在大理艺术学院的演出,李晚成偷偷地去了一睹芳容,还好险被向阳抓个正着。除夕夜给乔巧打来电话的也正是他。乔巧此番来云南,就先给李晚成打了电话做接应。说实话,听闻向阳出走,李晚成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向阳是他多年兄弟,他了解向阳,之所以有此举动,必是有实在难言的苦衷;但另一方面,他一直对向阳和楚娟的事情耿耿于怀,向阳回了北京他刚刚觉得有了点儿机会,可听说向阳出走,心里的不安全感又来了,认定向阳多半是为了楚娟而走,恐怕是又坏了自己的好事。心里一直大骂向阳:放着乔巧这等绝色白富美不要,非得跟一个山妞儿较劲,抢的还是兄弟的马子,简直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傻缺一个。
乔巧嚷嚷着饿,吃得却很少,连李晚成精心准备的松茸这等奢侈品都不感兴趣,恹恹的样子让李晚成也很郁闷。田娇娇则一副义薄云天两肋插刀的慷慨,酒足饭饱催着两人上路,大战在即的狂热与兴奋溢于言表。李晚成的隐形计划无法再继续下去,索性跟林岩打了电话,约他同去见楚娟,大家一起见个面说道说道这个事儿,说罢挂断电话,留下那边满脑袋问号的林岩瞠目结舌。
自己的箱货过于破烂,李晚成借了同行一辆稍微好一点儿的长城皮卡,一路滚滚黑烟杀奔弥城。
亚溪河枯树桥旁,林岩和叶紫早已等候多时。下了车,看见林岩和叶紫成双成对恩爱的样子,乔巧触景生情,眼泪又止不住簌簌落下,叶紫忙拉住安慰。林岩和李晚成对视了半天,终于露出笑意,狠狠地互相捶了对方一拳。林岩道:“你小子,潜伏得够深的啊,明明就在组织身边,偏偏不主动与组织取得联系。”
李晚成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组织身边?”
林岩冲那傻大黑粗的皮卡努了努嘴道:“云L,本地车啊。”
李晚成大笑:“木头开窍了啊,甭看你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可是一直默默关心关注关爱你滴成长,怎么着,是降级沦落到赤脚医生郁郁寡欢啊,还是天天阿紫陪着耳鬓厮磨乐不思蜀啊?”
林岩拉他到一边耳语道:“别贫了,小乔是来找向阳的还是来找楚娟的?唉,不管找谁都是一场乱子。向阳是咱们的兄弟,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难处,你说你也是,帮着劝和劝和,跟着起什么哄啊?”
李晚成顿时拧眉怒目来了情绪:“林大硕士,拜托你把良心摆正了再教训我好不好?噢,向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倒有理了?乔巧对他一番情意他却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儿来,就凭这一点他的罪恶就罄竹难书,就应该口诛笔伐。向阳是你兄弟我也是你兄弟,凭什么他就能为所欲为还得让大家迁就他,我帮着乔巧寻个究竟我就是起哄?我告诉你林岩,乔巧是咱们好朋友,楚娟是我李晚成的人,他向阳两头都得给我解释清楚,否则,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兄弟情意,翻脸不认人!”
一番话,噎得林岩哑口无言,咬牙切齿骂道:“向阳,你个王八蛋,放着地上的祸不惹你惹天上的,混蛋!”说着一脚踢向旁边的树干,却被撞得龇牙咧嘴只喊疼。
穿林过野,亚溪河小学来到面前。庙宇似乎比一年前又残破了些,却是一如既往地整洁,古树仍幽、花草依旧,琅琅的书声传至耳畔,乔巧不禁想起初来此地的情景,梁明秀慈祥的面容又浮现眼前。乔巧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玉镯,叹了口气,回头道:“我想去梁校长和向阳父母的墓地看看。”纸钱香烛都是乔巧想着买好的,李晚成几人点点头,陪着乔巧绕至后山。两大一小三座坟茔,显是照理精心,虽荒草萋萋却不显颓败。
乔巧采了几束野花各自敬献,立在向阳父母坟前,想着两年前与向阳坟前一跪,一声父母一声儿媳,以为可以永远陪在向阳身边,生为向家人,死为向家鬼,可短短两载物是人非,那个自觉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悄然离去,用最绵软也最强硬的方式斩断情丝,留下一个茫然无助的自己,抱着渺茫的希望和必然的失望踽踽独行。纸钱燃起、香烛氤氲,乔巧的面颊上一行冷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