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凡在校场高台上等着王粹,两人分宾主坐在一张地毯上,中间的矮榻摆放了茶水。
石凡道:“按年纪而论,我当喊你一声兄长。但弘远兄可知,我为何没有出迎,而且没在会客厅相见?”
王粹摇头:“这些并不重要,我来此是有求于你,至于礼节并不重要。”
“凡懂礼节,也敬重弘远兄为河西诸郡筹粮的辛劳,但之所以执意在校场相见,是想提醒弘远兄。”
“何事提醒?”
石凡指着校场言道:“若是没有弘远兄的粮食,恐怕河西的形势就需要这些儿郎去拼杀。”
“浩然的意思是,河西竟有叛乱?”
石凡给他面前的茶杯沏满,说道:“河西一带无论雍州、凉州,还是秦州,田地相对贫瘠,雨水又略有欠缺,一向粮产不足。加上鲜卑、氐人、羌人密布,数量不少于晋人,前有秃发树机能叛乱,杀三州刺史惊动朝野,已足以引起警戒。倘若没了吃食,弘远兄想想,再生动乱恐就在眼前。”
王粹深以为然,民以食为天,何况是原本蠢蠢欲动的异族,河西诸州郡面临着严重的困难,若是他的粮草不能及时筹集运到,恐怕当年秃发树机能那一幕就将重演。正因为这种责任感,堂堂朝廷的的左民尚书,王粹不得不四处求人。
太平日久,太平仓的管理渐趋荒废,储存的粮草不多,且不少已经发霉。这让王粹很是生气,无奈奏禀的折子如石沉大海,他反而又得罪了一批人。至于各州郡,他们满足于自己的小日子,无人愿意伸出援手,朝廷的诏令被他们以各种借口回绝。
“弘远兄,早知你会来,我已令汇通商贸、通天下车马驿站四处出击,在附近各州郡购买粮食,统一运送去长安城。数量上也许不足,但可解弘远兄燃眉之急,时间定在下月十五,到时你只需在那里等着接货,然后运去河西便可。”
王粹站起后一躬到底,此前他以为石凡是个纨绔少年,仗着家世娶公主、登高位,期间杀人放火干了不少坏事,王粹多少有几分看法。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纨绔少年关键时刻心忧国事,为河西的平稳不惜用自己的钱财购置粮食。
最让王粹无地自容的是,作为左民尚书,掌天下计帐户籍、赋税收缴,他曾坚定的反对石凡在铜驼街的生意,认为此举扰乱民心、影响农耕,更会造成人心逐利。石凡今天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商业带来财富,财富又可以兼济天下。而商人追逐的不应该只是利益,他们同样可以关心国计民生。
王粹再三感谢后离开,石超问道:“兄长,你真的拿自己钱财救济河西诸州郡?”
石凡坚定的点头,既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石超的教诲,说道:“钱财是好东西,但赚来便是为了花的,否则和从没有过一个样。今天我的举动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告诉朝堂,也告诉大晋国的所有人,商贾是国家的一部分,他们同样忧心国事,应该被大力提倡。另一个意思是,你们不救河西,我来救!”
“兄长要用钱买声望?”
石凡笑了笑,“你的话虽然俗气露骨了点,实际的意思差不多。你我都还年幼,我最近做了右卫将军,在外人眼里是扶摇直上、攀附高位,甚至有人说我巴结贾后,或者与太子相交甚密。究其原因还在于我们根基浅薄,不但没有过硬的功劳,相反还因为一些事被人诟病。若是河西的事情办成了,我一人救了秦州、雍州、凉州,虽然耗费巨资,但是在朝堂之上,在河西百姓心中,在世家大族眼里,自当另眼相看。”
两人正说着话,杨奕骑马来了。
石凡一惊,待他下马,拉扯到一边,质问道:“不是不让你现身吗?到处都在通缉你和文老将军,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杨奕参与了文鸯杀司马繇一案,目前正被拉网式搜索抓捕。
杨奕辩解道:“浩然兄,事发突然,不能不来。”
见他神情紧张,石凡知道事情不小,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你们隐蔽之处被发现了?”
杨奕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我发现在山野之处多了搜寻的人马。”
“看来,汝南王对司马繇的死很在意,誓要抓捕凶犯,你和文老将军要小心了。”
杨奕却依旧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我救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年轻女郎,他的祖父被那些搜捕的人杀了。”
石超在一旁插嘴道:“搜捕的都是官军,怎会无故杀人?”
杨奕道:“我说的就是这个,搜捕的人不是官府的,而是……匈奴人!”
石凡脑袋“嗡”的一声,什么?匈奴人又来了?你确信?
“我救下那个女郎,当时追她的有四名匈奴人,都是辫发,脸上有伤痕,耳朵戴大耳环。那女郎腿上受了伤,我杀死匈奴人后问她去哪里,她说有人告诉她,有事就去金谷园找石家郎君。因此,我就带她来了。”
石凡带着石超、杨奕到了女郎治伤的房间,他一眼便认出了她,暮家的女子。石凡当初花钱买了她送给卫玠,但是卫玠乃善良之人,旋即将女郎放回家照顾祖父。前几天,卫玠要跟随家族搬回河东安邑,临走前专程与女郎告别,让她有事找石凡帮忙。
没想到,卫玠的话一语成谶,女郎很快就需要找石凡。而且,这件事情居然与匈奴人有关,石凡不得不警觉。
自从他们的五部大都督刘渊死了,石凡建议朝廷分封五部,从而让匈奴分裂而群龙无首。刘渊的长子刘和为左部帅,次子刘恭为右部帅,四子刘聪为前部帅,幼子刘乂为后部帅,部落老人刘宣为中部帅。金沙jsz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