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半,辅仁学子刘立民终于决定放弃。他始终坐在雅致舒适的咖啡馆里,而同学兼战友张远则已经在马路对面来来回回逡巡了几十遍,那辆脚踏车被他或骑或推,同样折腾得不轻。
罢了!
刘立民起身到吧台去结账,掏完钱的瞬间他忽然又心念一动,向咖啡馆的侍者要来笔和纸,匆匆写下了下面的几句话:
姐,久候不至,心绪惆怅,唯愿一切平安。如你日后来此,可留字纸于吧台,或留言下次会晤时间。我会每天致电相询。弟,立民,即日。
写完纸条,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法币做为小费,一起交付侍者,同时就向对方描述了枪手姐姐的身高容貌,叮嘱侍者一旦见到此女,便将纸条递上。
侍者是个中年人,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小费和纸条,同时将咖啡馆的电话写在另一张纸条上交给这个魂不守舍的年轻人类似这样的情景他并非没有见过,想来是初通风月的学生哥、迷恋上了舞女之流的女色,花出了钱财又被人家放了鸽子。
终于迈出咖啡馆的大门,在向马路对面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推着自行车的张远所流露出的落寞与焦躁。
“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刘立民索性先发制人:“她不来,证明不了什么也许是不想来,也许是来不了。总之……”
“总之你被人家放了鸽子”同班好友尖刻地总结着,脸上的神情变成了恼火:“咖啡好喝不?我发现我跟你在一起行动,好事总是你的在新元饭店舞厅,你搂着个妖艳的舞女大行快活在这个什么远东咖啡馆,你坐在里头品着异国风情,我却像个傻瓜一样守在外面风吹日晒!”
尽管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刘立民还是被好朋友的这番愤愤不平的抱怨逗乐了,他拍了拍对方敦实的肩头:“我请你喝豆汁儿,前面出了崇文门,有一家豆汁儿摊,咸菜的味道正得很。”
岂料张远抬手推开他,撇着嘴揶揄道:“你可拉倒吧你刚灌了一肚子洋咖啡,现在再往里面兑豆汁儿,你倒是不怕起化学反应!”
这一来,刘立民当真呵呵地笑了起来,真心为张远的文辞幽默由衷折服。笑过一回之后,郁闷之情得以稍减,他抬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崇文门城楼,轻声说道:“再去一趟电车厂吧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
张远浑身一震,马上明白了同学兼战友的用意。于是将脚踏车车头掉了个个儿,刘立民麻利地上了后车座,两个人朝着磁器口方向骑了下去。
他们当然是奔着电车厂的机修工:董七而去的。
针对那名告密者的铲除行动,昨天谢宇还在场的时候、三个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谢宇以指挥官的身份坚决叫停,刘立民当时就大不以为然。此刻,在脚踏车的后座上,他更是直截了当地鼓动起来:“倘若再把小关喊上,我们三个人,能不能拿下董七?”
张远对此相当犹豫,表示三个人拿下董七自然没有问题,可是锄奸联盟成立后的第一战、难道就要抛弃指挥官?
“那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愿意这样啊!”刘立民禁不住大吐苦水:“可是你也看到了,咱们的北大学长瞻前顾后、草木皆兵啊我不过就是和那个女枪手提了提此事,可在他看就像天塌下来,仿佛全北平城的日伪军警都知道了,随时要来逮捕我们!”第六书吧6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