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学仁不知去哪里,现在王定乾身边的两人,朋济明与李承都不认识,同样一口剑州腔调,应该他的剑州同行,后来的。
见到朋济明和李承过来,三人顿时停止讨论,王定乾的眼神,很警惕的看过来。
朋济明朝王定乾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眼睛在那本古籍上扫一眼,很快离开。三人顺着他俩的背影看了会,似乎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什么。
“那是谁啊?这是在巡标?”一位同伴看王定乾的神色有些严肃,小声问道。
巡标,行话,黑市小拍上拍品鉴定完,最后一次查标。
“估计是。这人有些名头,算是同行。江城大众书局的老板,喜好收藏古籍。”王定乾眼睛眨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定乾的这两位朋友,都在八德路剑北街名,古董店铺比较集中上开古董店的,说话的那位叫做钟大有,另一位看着朋济明背影的叫做王向臣。
“他只怕也看上这本古籍了,呵呵,你的直接对手?”钟大有呵呵笑道。
三人也不算交情有多深,只不过这里是御州,他们都是剑州人,很自然的走在一起。
寒舍,在剑州颇有名气,早些年一直以古籍经营、字画修缮为主要业务,近两年才开始转向全品类古董。王定乾在古籍字画方面,颇有些造诣。
他对李承的不忿,并不仅仅是黄学仁的缘故,这里面有个人的一点原因。
王定乾的父亲王垠,是剑北皇宫的字画类修缮大师,与李承的师傅饶老,还有过一面之谊。七十年代末,老爷子从鹤立大学退休,开始讲学研究生涯,曾经到剑北几所高校讲座。
有一次遇到钱穆大师,透露出想要找个弟子传承衣钵的意思。
当时的剑州,俨然以正宗“丝国文化传承”自居,钱穆大师以为饶固庵想要在剑州寻找这名弟子,于是很“热心”的帮忙,给剑州许多文化名家打电话,询问他们有没有杰出一些的后辈,想要成为饶固庵的弟子。
有兴趣的当然有,还有不少,其中就有王垠。
王垠是剑北中的“实践派”,在理论研究上,先天缺失,这对于他在剑北中的地位,有着极大影响。
痛定思痛,他想要儿子王定乾拜在饶固庵的门下。
王定乾刚刚大学毕业,有些叛逆,受这种认知影响相当深,在言行举止中,不小心透露出一丝对于来自江城的“国学大师”的鄙夷。
老爷子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直接拂袖,赶走王垠父子。
二十年过去,王定乾早已经不在是那个浮躁小子,有时候也挺后悔当年的决定。这不,当黄学仁告知对方是饶老的弟子,他的情绪不知不觉就受到潜意识的影响,一种莫名的“敌对”以及对“饶老有眼无珠”的埋怨与愤懑。
这原因,李承自然是不知道的。
再回到眼前的古籍善本上。
对这本史记释义,王定乾其实是有疑虑的对宋版的疑虑而不是对真伪的疑虑。毕竟经营二十年的古籍善本,他的眼光相当高明。
这刻本的黑口有点明显,不太像宋版那样“雅秀”。
不过,他的鉴定结论与李承有些不同,他偏向于金本,也就是与宋朝处于同一时期的金朝范阳刻本。
范阳,金朝的文化重镇,也就是今天的保定和涞水一带。
金逐宋渡江,并没有实际占据黄河至长江的中间地带,仅仅维持“名义上的统辖”,成为双方的缓冲区,范阳就成为金宋交流的边缘地带。
金代范阳,不仅刻书业发达,同时还是金朝的制瓷中心,譬如磁州窑所在地邯郸,就属于范阳镇管辖范围内。
范阳刻本,就有着典型的北宋风格,同时又兼有“大黑口”的特点。
金代范阳刻本,虽然比不上宋版古籍的珍贵,但金版刻本存世量很少,又要比元版、明版、清版强出很多,因此他对这本古籍,有着“势在必得”的想法。
朋济明巡标时离开前紧盯这本古籍的眼神,让他心中很是不安。
……
七点钟整,安达维又带着一批人,涌进展厅。李承从他的身后,再一次看见黄学仁,还有消失一段时间的丹尼尔艾斯肯纳齐。
“抱歉抱歉!”“怠慢了各位!”“招待不周!”一进屋,他立即抱拳拱手,向四周认识的不认识的参与者微笑招呼,很有一派大佬风范。
人群中有人客气回应,也有人急不可耐的喊道,“安老板,七点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标完后,我还可以赶晚班小天星回江城呢!”
“稍等片刻,马上就会开始!”安达维被催促,也没生气,笑呵呵地朝说话方向拱拱手,登上安瑟特意为他准备的小台子上,让他能看到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