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舞女，并不是指在舞台上表演跳舞的女孩子，那种是跟剧院有正式雇佣关系的演员，此刻与徐念徐慈聚在照相馆的舞女，是从事另一种摆不上台面的灰色职业的女孩，这些女孩，每到晚上，便会浓妆艳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大上海的各个舞厅里等候，独身前来的男子，可以花钱跟她们跳上一支舞。

很多年轻男子，都热衷来舞厅找这种舞女跳舞，花钱去找鸡，价钱又贵，被别人知道了又不太光彩，然而跟舞女跳舞，只需花半块大洋都不到的价格，就可以跟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亲密接触，手握着手，身子贴着身子，在随着节奏舞动的时候，或是无意或是有意地碰到女孩的酥胸，足以让这些半大小伙子美美地回味整个晚上。

这些舞女，大多出自贫苦人家，全家的收入难以维持生计，不得已出来做这种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嗤之以鼻的职业。做舞女收入颇丰，长相漂亮或是舞技好的女孩子，一晚上的收入甚至可抵一个普通码头工人一周的收入。

徐念出身虽称不上名门，但父亲也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富商，她从小就教养良好，还有点高傲对自己十分看重和爱惜那股子劲儿，所以，她是断断看不上舞女这个群体的，她不谙世事，不懂人间疾苦，在她眼里，即便是出身穷苦，也不能丢掉气节，去做舞女这种职业的，肯定都是些不自重的姑娘。

此刻在陈氏照相馆的女孩子们，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算对方。徐念徐慈是大家闺秀，徐慈耳朵上缀着的那块红宝石耳环，恐怕就能买下这一群舞女全身的行头了。这四五个舞女戴着廉价的首饰，毫不掩饰地朝徐慈徐念指指点点，捂着嘴笑成一团。

徐念挺起胸脯，高傲地扬起她那颗精致的小脑袋，似乎打定主意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势，给这群舞女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陈老板，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照片？”徐慈问道，掏出钱包准备结账。

“三天之内，装裱好的照片会给您送到府上。”陈老板说道。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欢迎下次再来！”

两姐妹交了钱，选好了像框，离开了陈氏照相馆。在她们离开的时候，陈老板又撅着屁股，手忙脚乱地调试相机，忙着给这群舞女照相了。

出了照相馆，她们直奔牡丹大戏园，无论是富商还是军阀，都喜欢去牡丹大戏园看戏，红得发紫的角儿，有的是靠真功夫得到观众的普遍认可，这一种通常都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小练就的童子功；还有一种大红角儿，虽然没有什么硬本事，但背后有有钱的主儿捧，捧角的人权势大，肯砸钱给角儿包戏台，上杂志，即使唱的不好，碍于背后的主儿的权势，观众也不敢说不好。

今天在牡丹大戏园唱戏的红角蒋梦春，唱功一流，人长得也是极其漂亮，台上一站，如黄莺般婉转灵动的嗓音唱起戏来让人沉醉，捧她的人不计其数。

徐念第一次来牡丹大戏园，这是一座老戏园子了，整体建筑风格偏中式，几根雕龙画凤的大红柱子又气派又华贵，红色和近色的中式八角彩灯挂满了屋顶，大红的纱幔卷起来挂在各个包厢的门上，戏园子里人来人往，跑堂的穿着白布衫的伙计端着茶水，连声吆喝，来看戏的客人大多穿着长衫，偶尔也有几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军官，空气中弥漫着大烟、香水、汗臭的浑浊味道，每个人都在高声交谈，一幅热闹的景象。

徐念看到戏园子门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几个花篮，上面用红纸写着“金嗓子”，“卢先生送蒋梦春女士钻石项链一条，恭祝蒋女士演出成功”，“唱歌皇后”，”昆曲第一人“等等颂词，光凭这花篮的数量，可见捧蒋梦春的人不仅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