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无证驾驶的李锋芒急中生智,逃脱了一次检查,但事后他懊悔不已,这一次侥幸逃脱充满了偶然,他知道所有的偶然都充满了变数,如果真出点啥事可能就是被拘留,这会玷污记者这个职业。不过,黄长河再次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我认识的人中就没见过你这样反应快的。
转眼就是夏天,这个城市其实也是在点滴变化,只是太匆忙根本没有留意,叶子好似刚落光树荫又遍地,就像没了春秋只剩下夏冬两个季节轮换,简单粗暴。
李锋芒没让头发再长长,二十天左右就理一个发,板寸凉快好洗,且他一贯喜欢休闲款服装,张文秀笑他不像记者,“你看电视上那些国外记者,西装革履谈吐文雅,再看看你,还有黄长河、赵晨阳,穿着稀里哗啦的,跟你们写出来的稿子严重不符。”
叹口气,李锋芒说上世纪九十年代记者是最风光的,“无冕之王”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我听田禾说他随便打几个电话就能叫来一堆处长、企业老总来开会,现在他得经常去人家哪儿坐坐,请吃个饭联络感情。
“没办法,”李锋芒说那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样的定义只有我们自己在坚守,只是随着传媒市场化,我们这个职业的从业者越来越多,素质肯定出现参差不齐,于是职业光芒越来越暗淡,这里面有报社、有记者本身因素,更是社会变革的改变。
其实,私下里我们叫自己“新闻民工”,因为相对于在编记者而言,我们的户口、档案都在自己兜里装着,一切跟打工差不多,别提啥权益,超时工作与低廉的报酬都还在竞争。一旦采访或者编辑出现闪失,马上会被单位除名。我们不仅客观上处于新闻单位的最底层,事实也如此,河右日报社的正式记者见我们都是嗤之以鼻,跟他们比,我们工作环境差,待遇低,工作强度却比他们大多了,又无可奈何。
那些无冕之王的说法、知识分子的光环正在逝去,逐渐变成了为养家糊口而劳碌奔波的低级体力劳动者,或多或少地陷进工作和生活的窘境。我们晚报记者们在一起聊天,普遍感到太累且看不到未来,更不要提价值感了,一篇接着一篇写,然后看评报打分算自己名次,每个月最后三名都是提心吊胆,因为连续三个月坐了这个“红椅子”,就得被辞退被扔出来,唉,尽管“新闻民工”是我们的戏谑,也是现实啊。
这是个周六上午,两个人睡起来去吃了早饭,便走到公园里溜达,已经盛夏时节,太阳一出来就是火辣辣,锻炼的人群都在树荫下,或打拳,或跳舞,还有唱歌吹奏乐器。
李锋芒这番话跟公园的闲适格格不入,张文秀说你要觉着累了咱就不干了,想继续当医生你考个研究生问题不大,我现在赚得不少,供你没问题不想当医生了,不行就到我们北方公司吧,萧阿姨说过你要过去给她弄宣传,直接给你个中层经理,那可是拿年薪啊。
笑了笑,李锋芒伸伸胳膊扩扩胸,替我谢谢你萧姨,一直说请人家吃个饭呢,总没个时间。张文秀撇撇嘴,萧姨天天饭局,不要说你没时间,是她没时间。
呵呵了一声,李锋芒说你也不要生气,从业一年来,尽管诸多不如意,但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职业,能干多久就干多久吧。报社对我不错,相对于那些扫街的记者而言,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时代变迁的记录者、社会公义的承担者、社会的良心,这些高大的评价也都还在,你说呢。至于你说穿着,你看到的很片面,放眼全世界,记者这个行业就没有那样的潇洒,如果“民工”是个贬义词,那么就换个说法,记者本就是个异常辛苦的职业,乐在其中吧。
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从刚开始的崇拜仰慕到现在每天看他累成那样,张文秀内心已经对记者这个行业产生了厌恶,但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李锋芒,于是转换话题:你给雅南安排好了实习了?
“嗯,安排好了”,李锋芒说给孙制片打了个电话,老大哥很仗义,其实我觉着这是孙总一个电话就能办到的事情,但这丫头非要给我打电话。
张文秀笑着说给我也打了,说不想给他父亲打电话,因为他父亲就一句话:不要留在北京实习,回龙脊来,这里接地气。你前段时间不去央视不也是觉着这样吗?
摇摇头,李锋芒说我更多考虑姥姥姥爷,对了,今天咱的小院盘炕呢,走吧,中午去黄长河家蹭饭,听他说有时令的野菜,他母亲最近经常上山弄呢。
说完就掏手机,张文秀说你是命令还是商量啊,我没说去呢,李锋芒笑着说你就爱吃个野菜,这个不用商量,咱给长河的父亲买两瓶好酒吧。
张文秀说行,但你不能喝,最近喝酒少看你脸色就红润,你是学医的,不知道喝大酒伤肝啊。
“不喝,不喝”,李锋芒拨通电话,黄长河说他在学车,“你们在哪儿,我去接你们。”
李锋芒说在报社对面的公园呢,二十分钟后在公园正门口见吧,中午给阿姨说凉拌野菜,我给叔叔买两瓶酒。黄长河说啥都不用买,最近我妈天天去挖野菜,院子晒得到处都是,中午给你弄各种野菜好几盆,过水面。
俩人在公园门口超市买了酒出来没几分钟,黄长河开着个面包车过来了,到跟前“呼哧”停下下车,副驾驶下来个陌生人,黄长河说这是我请的教练,拿上驾照一个月了,还是胆小,李首席你来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