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季节残忍,疫情残忍,感情残忍,李锋芒在2003年的经历大部分写成了非典日记,但这些公开出版的文字背后是对金媛媛的残忍,这个姑娘几乎把自己一切都交给了他,但他什么都给予不了人家,记者也是人,但一定异于常人,因为理智是每一个优秀记者的标杆。
英国著名诗人艾略特在自己作品荒原里说: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这个残忍并不是我们习惯意义的认同,而是说所有植物都在生长,不遗余力争夺养分,仿佛能听到它们生长时候,枝叶如同骨骼断裂一般的声音。
对于河右省省城龙脊市而言,2003年的这个四月就是真正的残忍,这是非典最疯狂的一个月,天空外面仿佛有一只大手,随意揉捏着这个世界。龙脊市的非典感染人数突破五百,全民皆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躲着、活着。
于是,各种传言风起,其中关于偏方治疗非典的最多:先说是绿豆熬着喝,半生不熟最好,于是绿豆价格疯涨接着说板蓝根能预防能治疗,转眼各大药店板蓝根卖脱销最不靠谱说是熏醋,最好是米醋,能杀灭病菌,于是这个城市开始散发酸味……
作为记者,李锋芒每次都一笑而过,但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孙雅南给他端过来绿豆汤他也喝在防控区碰到金媛媛递给他一大包板蓝根他也给李飞分点,俩人一起冲着当茶喝,然后写一篇辟谣报道这个估计只能算他的新闻稿产量拿稿费,因为整个报社四、五月份天天醋气熏天,办公室主任仇普光批发回来几十公斤醋,也没人笑,人人自危,辟谣已经没那么重要。
相对这些传言,84消毒液,口罩等脱销更是情理之中,似乎所有人的坏习惯都没有了,为了活着,所谓人情世故都可以敬而远之。
就像四面楚歌,人类总是喊着战胜自然,或者更大的口号“人定胜天”,这一刻却是那么可怜的无能为力。李锋芒跟李天聊过这个口号,他说人定胜天,其本意是人定兮胜天,不是人兮定胜天。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天天在非典一线奔波的李锋芒,报社都不用推选直接就报上去,无人有异议,他获得各种省级荣誉与表彰,一个接一个,但真的无人喝彩,也无人顾得上喝彩。
成功有时候就是这样,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就像那条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一路奔腾,来不及回首已经融入大海。
宁静,李锋芒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除了一次次对生命消逝的惋惜、直面恐怖的坦然,这个世界突然就停顿了下来。不管去哪,都可以用三个字形容空荡荡。
每一辆公共汽车上都是空荡荡的车厢,空荡荡的街道几乎不见行人。饭店跟各种娱乐场所都关门了,手机电话也开始进入缄默状态,就像每个人嘴上至少一层的口罩,面对面都是点头摇头,能不说话就都闭着嘴。
采访也成了惯例,非典病人的集中治理让李锋芒他们省了不少事情,每天雷打不动的各种数据发布定时都传真到报社,但没有松懈,李锋芒仍旧每天在这些例行的数据中寻找新闻点,继而领着马明自与李天推出一篇篇的专题报道。
天气逐渐热起来,每一次进病区的防护服穿戴都像蒸桑拿,李锋芒围绕这个写了一篇侧记,李甫伸着大拇指表扬说,你的眼中处处是新闻,且篇篇可读性强。
春节后的不愉快很快化为乌有,都在这个忙碌又高风险的工作一线,李锋芒与金媛媛经常碰到,而后一个夜晚金媛媛去了李锋芒的家,好似说什么都是多余,俩人进了家摘掉口罩就滚在一起,好像彼此最后一次的疯狂本来说好春节后返回国内的张文秀,因为疫情没有回来,公司给她追加了半年国外实习,由于时差,平常只是短信报个平安。
像劫后余生,更像珍惜当下,没有多的言语交流,李锋芒跟金媛媛进入一种彼此需要的阶段,就像老百姓每天看疫情报告,麻木般地关注着,但又不知下一步走到何处。
金媛媛带着自己医院的防控小组,从一个小区封锁到下一个小区,每天在马路上关注着疫情报告,偶尔碰到李锋芒,也只是眼睛交流,关切还在,但痴爱却淡漠,逐渐也麻木成了对视一下就各自忙碌。
煎熬的是人,时间只是淡淡向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停止。
转眼就是五月底,河右省的非典感染人数第一次保持平稳,随后开始逐步下降,这是很奇怪的现象,全球的感染人数也在同步下降。所谓病毒就像听到了撤退的号令,尽管不整齐,但纷纷掉头开始离开。
直线下降,直线下降,直线下降。
时间进入六月,河右省两周没有发现疑似病例,原有的患者也开始逐步出院观察,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一切仍旧在尽最大可能防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