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季母湿着眼不住地点头抓着季舒的手叮嘱道“别的事奶奶不管,只一点,你要看顾好自己。”
季舒压下了眼中的涩意笑着应道:“奶奶放心我都是大人了。”
季母松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浥尘,“都忘了浥尘也在了,老婆子哭成这样让你见笑了。”
“奶奶方才说不将我当外人怎么现在却又见外了?”沈浥尘浅笑着拿出绢帕帮季母拭去了面上的泪痕,“奶奶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不能哭的。”
“是浥尘说的对,今日得高高兴兴的。”季母转头看向季舒,急道:“你也赶紧擦擦,一会别让你爹娘发现了。”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便从春晖堂内出来了季舒将手中的长弓交给了下人,让其送回自己的屋内她们还得去给柳棠沁二人拜年日头也差不多了,一会还要同用午膳。
被屋外的冷风一吹季舒起伏的心绪渐渐平缓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目视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下人,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浥尘的脚步没有丝毫凝滞,偏头看着身侧那人紧绷的面颊,一时有些好笑,半晌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季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胸口莫名的堵,那些深藏着的事情,是压在她心上的巨石,也是催她前行的长鞭,她从未与任何人言说,也从未想过与人诉说。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可如果有一天有人愿意与她一起走,想想应该是很不错的。
可她不确定,这是否只是一个奢望。
所以季舒这一路想了很久,直至到了柳棠沁二人的居所也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屋内竟是一个人也没见着,季舒正纳闷着,却见晋武神色匆匆地行了过来。
“晋叔,我爹娘呢?”季舒一把拉住了他问道。
“哦,是世子啊。”晋武注意到她,有些焦虑的说道,“王妃在厨房呢,王爷现下在书房。”
“书房?”季舒皱着眉,季惊林只有处理公务的时候才会去书房,这点她是再清楚不过,今日乃是年关,照理说他是绝不会这个时候去处理事务的。
“可是发生了何事?”季舒忍不住问道。
“王爷方才似乎得了十分要紧的情报,正差我来取些东西呢。”晋武说着便入了里间。
季舒心内有些焦灼,不安地看着沈浥尘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沈浥尘点了点头,于是二人马不停蹄地改道又去了谷林堂。
谷林堂是整个镇南王府防卫最森严之地,百丈开外沈浥尘便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不下数十道尖锐目光。
这地方季舒是随时能来的,因此她们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来到了门外。
季舒先是敲了敲门,没多久里头便传来了季惊林雄浑的声音。
“是舒儿吗?进来吧。”
两人一同入内,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端坐在书案后一脸愁容的季惊林。
“爹,发生了何事?”季舒有些惴惴地问道。
季惊林捋着下颔的短须,将手中的一封信件递了过去,“你自个看吧。”
季舒上前接过,一目十行的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看完后又递给了身侧的沈浥尘。
沈浥尘一看才知事关西北庆、余、甘三州的旱情,且事态颇为严重。
“西北三州连着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往年都是靠着周边各州府库中的存粮赈济,早已难以为继。”季惊林指着那封信,头发都要愁白了,“朝廷派去的钦差刚传回消息,直至今日,西北境内一整年都未曾下过一滴雨,无法维持正常的耕种,三州各地匪盗丛生,各州宣政使已经难以压制了。”
“若是开春后再不降雨,耽搁了春种,怕是……”
季惊林没有说下去,但季舒二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晋武正好捧着一大摞籍册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将它们整齐的放在书案上后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沈浥尘拿了一本在手上翻阅,这是近几年北方七州的产粮状况,快速地翻了大半后她分外沉重地说道:“其他各州的收成大多都是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渭河附近的州郡,下降的最为明显。”
“若我没记错,渭河源起庆州,而庆州又连年大旱。”沈浥尘有些不太确定的看向季惊林,“渭河是否受此影响,渐有枯竭之势?”
季惊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错,如今的状况,若是能将旱情控制在三州之内尚有补救之法,若是向周边蔓延,整个北方都要受到影响,届时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爹,为今之计,您还是赶紧上书朝廷,提早从南方调粮以备不时之需吧。”季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也只能这样了。”季惊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捋着胡须又想了许久,而后有些复杂的对季舒说道,“对了舒儿,春闱过后突厥和泽余将会遣使来朝。”
沈浥尘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季舒情绪的波动,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间,便又平复了下去。
“知道了。”季舒平静地回道。
“那好。”季惊林像是松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娘在厨房,你们去看看吧,我一会便过来。”
季舒带着沈浥尘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厨房,果真见柳棠沁正忙里忙外地指挥下人,而后又拿着剁好的肉馅自个在那包饺子。
将满腹心事抛开,季舒上前道:“娘,我来帮你吧。”
“呦,你们怎么来了?”柳棠沁这才发现了她们,一边拍开了季舒的手,嫌弃道,“去去去,别来给我添乱,你等着吃就行了。”
这下季舒就不服了,“娘,您别不信,我包的饺子绝对比您的还好。”
“这新年还没过呢,你这吹牛皮的本事就见长了。”柳棠沁取笑道,“往年也不见你做过,行,你试试看,我倒要看看你一会怎么收场。”
“这包饺子看着简单,实际上不容易的地方多了,你且先看我包一个。”柳棠沁说着给她做了个示范,拿了张饺子皮在手上,挖了些馅放在正中,手指灵活地几个捏摁,一个形态优美的饺子便完成了。
季舒有模有样地取了张饺子皮,不过瞬息掌心便躺着一只肥瘦得当的饺子,褶边齐整均匀,像是女子的裙裾,她得意洋洋地将手伸到了柳棠沁的面前,“怎么样?”
柳棠沁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还真没找出一点瑕疵来,于是将身旁的一沓饺子皮分了大半过去,“既然会包,赶紧的。”
季舒撅着嘴认命的干起了活,这时身旁突然伸来了一只手,她不由看了过去。
“我也来帮忙吧。”沈浥尘笑笑,跃跃欲试的从她手旁拿了张饺子皮。
“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是算了吧。”说实话,季舒真对她不抱什么希望。
“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沈浥尘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季舒的手势,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何况方才看着也并不难。
季舒忙着手中的活儿也没太放在心上,接连包了十个饺子后她才凑过去问道:“包了几个了?”
沈浥尘两手一合,测开了身子,表情有些古怪,“你包你的,莫来管我。”
直觉告诉季舒这里头一定有事,她狐疑地抓着沈浥尘的手,“给我看看。”
沈浥尘眼神有些躲闪,使劲想要扭开,“你放开。”
“不放。”她这般举动,反倒是让季舒越发好奇了,扔了手中包了一半的饺子,双手抓着她的手腕强行掰开一看,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季舒捧着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哎呦,我的娘诶,你也太有才了。”
被季舒的笑声吸引,柳棠沁以及周边的不少下人都聚了过来,这才发现了那只皱巴巴紧成一团的不知名物体。
“噗嗤!”不知是谁忍不住先笑出了声,而后像是传染一般,三五成群的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
沈浥尘白皙的面容上迅速地浮起了一层薄粉,柳棠沁见状赶忙喝散了下人,劝她道:“浥尘,要不你还是去歇着吧。”
季舒搭着沈浥尘的肩笑弯了腰,“还是听娘的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包的是馄饨呢。”
沈浥尘抿着唇,而后默默地伸手在她腰间的软肉上一拧,张扬的笑声戛然而止,季舒抽着冷气立马换了副讨好的面孔,笑道:“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还是我来教你好了。”
柳棠沁见此,笑着自个去包饺子了。
季舒说到做到,站在沈浥尘身后圈着她,拿了张饺子皮摊在她的掌心,“你往指上沾些水,一会好包。”
沈浥尘依言将指节浸入了一旁的水碗中,季舒一瞧拉回了她的手,“不成不成,你这沾多了。”
给她擦干净后,季舒自己沾了些水抹在她的指尖,嘴里取笑道:“头一次发现你可以这么笨的。”
沈浥尘回过身子,将沾了水与面粉的指尖点在季舒的眉心,闷闷地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季舒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点在她眉心的指尖明明轻柔无比,偏偏让她身体瞬间酥麻,像是让人给拿捏到了命门,腿脚都有些打颤。
赶忙扶着她的肩将她扭了回去,季舒心如擂鼓,“不说了,咱们包饺子。”
沈浥尘不明就里,但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贴合着自己指节的掌心变得炽热了许多,她垂着眸略去了心中的些许涟漪。
季舒压下了那股突然冒出来的悸动,放好了馅料后强自镇定地说道:“你现在将饺子皮对折,记得不要黏在一块,用手托着。”
“对,就是这样。”季舒缠着她的指节手把手地教着,“接下来你只要顺着一边捏出褶皱就行了。”
看着那交错的纤长手指,沈浥尘一阵恍惚,似乎产生了它们紧扣在一起的错觉,手中不自主地便多施加了些力。
“轻点!轻点!”季舒眼见那饺子又要变形,赶忙提醒她,“以往也不见你有多大的气力,怎的对着饺子就与众不同了?”
沈浥尘回过神来,轻咳了下说道:“是你扣着我的手太用力了。”
“我没用劲啊。”季舒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