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变态不愧是小变态,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就毫无缘由地咬了她。
脖子上的咬痕并不深,这会儿血迹已然凝结,感觉不到太多疼痛,想必姜池并没有用上全力——
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难道只是想恶心她一下?江月年满心郁闷地想,她应该没做多么过分的事情吧。
小姑娘苦恼地看一眼被水打湿的裙摆和袖子,一边走在长乐街的巷子里,一边在心里发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就是疯子的脑回路,正常人没办法理解。】
阿统木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或许他以为你只是虚情假意,想故意耍弄他。那小变态不知道被多少人折磨过,说不定其中就有先给一颗糖,看他摇尾乞怜后再狠狠给个巴掌的。】
因为受了太多的恶意,所以就算被真心实意地对待,也会下意识地怀疑。
姜池不相信有人会好好对他。
这个念头有些苦涩地涌上心头,把江月年被咬脖子后的愠怒冲淡许多。阿统木见她还是皱着眉,半开玩笑地出声:【你要是觉得生气,可以等把那小变态带回家后送给封越,猫吃鱼嘛,让家里的猫猫好好给你报仇。】
封越抱着姜池的鱼尾,一口咬在颤抖着的软肉上——
哇塞,这是个什么魔鬼画面,走开走开!
江月年匆匆忙忙把这段脑补赶出脑袋,颇为紧张地摇摇脑袋:“不不不,还是不要了。”
阿统木笑了声,正打算安慰安慰她,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不远处的一片嘈杂骤然打断。
长乐街里巷道纵横,有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从其中一个巷子里走出来,叽叽喳喳吵成一团。这附近人迹罕至,他们的对话便无比清晰地传到江月年耳朵里。
“那小子也太狠了吧?一打五还这么狂,老子快疼死了。”
“他就是有病!跟疯狗似的乱咬人,看到他眼神没?哪里是正常人的眼睛,那家伙精神绝对有问题。”
“要不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了,他看我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瘆人。”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有人啧了一声:“咱们还怕他?忘了那小子是怎么逞英雄的?他要是不跪下来给咱们叫爸爸,老子见他一次打一次。”
原来是有人在巷子里打架,一打五。
那群小青年骂骂咧咧与她擦身而过,江月年悄悄瞥一眼他们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很快移开视线。
哇,还是把另外五个人揍得鼻青脸肿的一打五。
江月年不爱管闲事,更不喜欢打架,出于对那位以一挑五壮士的好奇心,在路过巷子时朝里面望了望。
一眼就瞧见无比熟悉的校服白衬衫。
居然是和她一个学校的学生。
如果这是小混混之间的日常斗殴,她大可一走了之。但这幅情景一看就是那同学受了欺负,状态还实在算不上好。
书包被丢在角落里,散落的书本遍地都是,那男孩子靠坐在墙角,因为低了头而看不清模样,只能望见一头凌乱的黑发,以及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衫。
他虽然狼狈,脊背却挺得笔直,映着街道上的灯光遥遥看去,像一株修长的竹。
江月年被他的模样吓得愣了愣,试探性向前一步:“同学,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那人听见声音,身形僵了一下,却并没有应声回答。于是她又靠近一些,把声线压得更柔:“你还清醒着吗?”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对方倏地抬头。
入眼是一对纯黑色的瞳孔,眼白的位置被血丝全然占据,如同疯长的藤蔓织成细密的网,叫人看得透不过气。那双眼睛里仿佛藏匿了许多情绪,却又空洞得像是破碎的玻璃珠,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化作幽深漩涡,让江月年兀地心跳一滞。
野兽般的眼睛,血红、淡漠、充满杀机,像强弩之末的恶狼。
至于那张脸,居然也是她所熟悉的——
江月年眨眨眼睛,轻声开口:“……秦宴同学。”
直到靠得近了,她才发觉秦宴浑身颤抖得厉害,似乎正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苍白的脸仿佛被剥离了所有颜色,连带着嘴唇也青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声线同样战栗,哑得快要听不清:“走。”
“可是你——”
江月年踟蹰着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能正好与他平行。秦宴的脑袋应该被砸破出了血,额头上一片湿濡鲜红,右眼下方有一团乌青,显然是被拳头打过。
他看上去连起身站立都十分困难,把伤患独自丢在这样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不管怎么想都不太好。
然而她这个字刚一出口,跟前秦宴的身影便猛地一晃。
他动作很快,等江月年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已经被秦宴一把按住后颈,不由分说拉到了与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近到一睁眼便是少年的胸膛,耳朵能听见他心脏剧烈的狂跳。
而秦宴低着头,把脑袋埋在她颈窝上方,炽热的呼吸灼得脖子又麻又痒,江月年听见他无比沉重的呼吸。
甚至于,按在她后颈上的冰凉指尖也在颤抖着。
这本该是个非常暧昧的姿势,江月年心里却亮起一片红灯。秦宴周身的气场阴沉如地狱修罗,这个动作完全不像是亲密的呢喃。
更像是用利爪一把擒住猎物,然后露出森白的齿,要将食物一点点吞吃入腹。
对了。
她忽然想起来,在那些杂七杂八的八卦里,秦宴同学是偶尔会不太对劲的。
秦宴的呼吸又重了几分,落在颈窝里的热气烫得惊人。江月年正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先挣脱他带来的桎梏,在下一秒钟,按压在脖子上的力道便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大概是为了压制某种冲动,秦宴居然把嘴唇咬出了血。少年在松开她后别开视线,胡乱抹去嘴角血迹,说话仍带了喘息:“走。不用你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