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的确像毕娴预料的那样,道士只蹦跶了一会儿,就被白无常撵得到处乱跑,刚刚营造出来的世外高人的形象彻底崩塌。 见桃木剑并不管用,道士立时害怕了,把双手揣进怀里胡乱摸索着,除了钱袋,摸到什么就往外扔什么,打中是幸,打不中是命。 虽然不害怕这些凡俗之物,但到底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太污染视线,白无常不耐烦地挥舞着长长的衣袖,将这些东西统统打飞了出去。很不巧地,其中一块石头被打飞之后,笔直地朝着毕娴飞去,直接命中了她的额头。 听到身边传来倒地的声音,黑无常这才从幸福中回过神来,将毕娴从地上抱起,掏出治疗符咒拍在她的额头上。 原本只是想玩闹一下的白无常,看到毕娴受伤瞬间暴怒了,低叱一声,指甲见风而长,如鹰爪一般擒住那个道士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噼里啪啦扇了好几个耳光,直到那人的脸肿了两圈,才气呼呼地将他丢回地面上。 围观人群早在道士抱头鼠窜的时候便一哄而散,白无常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飞身回到黑无常身边,把毕娴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体状况:呼吸平顺,脉搏正常,灵魂完整,额头轻伤……只是小问题,可为什么就是叫不醒呢? 只擅勾魂不擅医术的白无常束手无策,只得立刻带着毕娴返回了冥界。孩子出了事情,总要让长辈知道啊! 得知小女儿出了事,卞城王夫人立刻赶了过来。这个时候,毕娴的皮肤已经发生了异变,白嫩嫩的皮肤逐渐暗沉坚硬,表面甚至泛着金属的光泽,轻叩间几乎能听到金器撞击的声音,俨然一个铁娃娃。 不过半天时间,女儿就变成了这幅诡异的样子,卞城王夫人吓得差点没喘上气来,浑身颤抖着拉过白无常的手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炼体了?” 没错,这个诡异的情况,就是炼体的反应,可问题是,这不合理啊! 作为阎罗的后代,十殿阎罗选择的修炼方式从来不以身体为主,盖因冥界阴气过重,他们首先要做的,是在独立之前增强自己的灵魂强度,以免夭折在修炼途中。 对于从小生活在冥界的人来说,身体不过是一个容纳魂魄的容器,只要修炼有成,随时都能捏个新的,在这种情况下,有几个人会考虑炼体呢?有那个时间不如冲击下一关呢! 退一万步说,纵使有人因为继承了母族的特殊血脉而无法放弃炼体,那也不该是毕娴这个丫头啊!且不提她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血脉,单就她的修炼状况而言,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毕娴只曾引气入体过,之前她得到的辅导甚至不足以让她突破练气期第一层,每天就知道玩耍嬉闹。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炼体了呢? 更不合理的是,从这孩子的皮肤来看,她已经初步炼成了…… 卞城王夫人对炼体并没有什么偏见,无奈毕娴一天至少有半天在她眼皮底下,突然炼体初步成功,只怕她自己都在迷糊,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如何,更不知道是否会给她的身体留下什么隐患。 因此,心情焦灼的卞城王夫人干脆一遍遍地给丈夫传音,催促他把工作留给儿子,赶紧回来。 还在阎罗殿忙碌的卞城王闻讯抓了儿子当壮丁,嘴里虽然很嫌弃,脚步却一点都不慢,不一会儿便赶了回去。 在他前脚迈进家门的那一刻,毕娴刚好醒了过来,只是她浑身僵硬,就像栽入水泥池再被风干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宝贝,你到底怎么了?”卞城王夫人伸手将她的脸上的碎发抿到耳朵后面,一脸担忧地问道。 毕娴努力抬了几次脖子都没有成功,只得泄气地歪过头来,缓慢地摇了摇头,一脸迷茫:“我之前在外面被一块石头打在额头上,晕过去了,之后就这样了。” 一旁的卞城王屈起手指敲了敲毕娴坚硬的额头,听着那清脆的响声,眉头不禁抽动了两下:“炼体炼到凡铁难伤的地步,还能被小小的石头难倒?” 被敲得头有点疼,毕娴很想发小孩子脾气,但随之而来的问题让她瞬间懵了:“炼体?什么炼体?我还以为我石化了……”整个身体僵硬得好像被裹在石头里一样,难受死了。 见女儿一问三不知,卞城王也不敢耽搁,抓起她的一只手腕,往里输送了一丝灵气。 白无常趴在床边,柔和的表情差点呆住:不过是短短一盏茶工夫,毕娴的体表形成了一层坚硬的皮肤不说,她体内的经脉也被拓宽了两倍有余,血肉里甚至隐隐泛着银光,灵气穿过去的时候能听到轻微的铿锵声。血管里的血液银星闪烁,其中夹杂着不少炼体药材独有的光芒,正在随着体内血液循环不断地往身体各处输送着。 “到底怎么样了?”见丈夫一脸严肃地松开女儿的手腕,卞城王夫人心中一阵紧张。 卞城王走到夫人身边,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蹭着,眉头紧锁:“我不确定。目前来讲,娴儿的情况很稳定,只是正常的炼体过程,可……”这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要知道这孩子并未开始修炼,练气炼体更是一窍不通,结果她的身体里却自动运转着炼体的过程,力量之大,居然将护身符都撑爆了,当真细思极恐。 “看样子不是夺舍,也不是受到秘法的算计,更像是自身的自我保护反应。从灵力的波动状况来看,娴儿体内的草药成分很杂乱,并非普通的基础炼体药材,灵力之庞杂,实在令我束手无策。”单纯的灵气可以强制吸取,可斑驳繁杂的灵力团却不可轻易处理,因为任何的妄动都会打破平衡,从而导致暴走。 卞城王夫人紧紧抓住丈夫的手,颤着声问道:“那可怎么办?要娴儿一直保持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不成?”摸着毕娴硬邦邦的小脸,卞城王夫人泪如雨下。 卞城王摇了摇头,一只手轻拍夫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再度搭上女儿的手腕:“现在最紧要的,是确定药物的成分,并采取相应措施封印药力,否则按现在的速度,不出半个时辰,娴儿就会爆体而亡啊……” 听到消息却被父亲抓了壮丁的毕萧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当前的工作,又抓了牛头马面当壮丁,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结果刚进门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心神不稳被门槛绊倒:“怎……怎么会这样?” 卞城王皱着眉头收回搭脉的手,握住夫人的手摩挲了两下:“先去看看娴儿之前吃的辟谷丹吧。”身体接触的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掉,平时吃的灵米等又都是严格限定份量的,思来想去,还是外购的丹药最有可能出问题。 看着父亲一脸严肃地占着母亲的便宜,毕萧嘴角抽了一下,奇异地平复了心情,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把给毕娴装丹药的盒子拿了回来。 盒子打开的瞬间,在场的五个人都傻眼了,捧着盒子的毕萧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摔到地上。 片刻之后,卞城王夫人第一个回过神来,在卞城王的怀里转了个身,劈手揪住他的耳朵:“这就是你给宝贝准备的辟谷丹?为什么里面有金阳丹的味道?火灵丹的味道我就不说了,居然连九龙焚炎丹都有,你是想睡书房睡到地老天荒吗,嗯?” 毕娴并不知道这些丹药跟辟谷丹的区别有多大,不过看众人的表情,似乎自己能活下来已经算命大了,于是配合着艰难地张大嘴巴,做出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毕萧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离毕娴最远的地方,手兀自颤抖着:“难怪妹妹小时候吃辟谷丹吃得那么多,直到能吃饭的时候才恢复了正常,我还以为……” 卞城王夫人想起当初护身符变黯淡的事情,浑身一颤,松开手紧紧地搂住丈夫,哽咽不能成声:“都怪我,当初我应该发现的,如果及时发现,疏导药力还是来得及的……” 卞城王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后背,温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啊,娘子,就连隔三差五就给娴儿搭脉的我也没……咳咳……”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温情的一面,卞城王觉得自己的妻奴形象崩塌,忍不住咳嗽一下止住了话题。 毕萧毫不在意地嘲笑着自己老爹,笑得直捶桌子,笑着笑着,拳头一顿,慢慢僵住了:“等会儿,爹,如果你都没有发现,当初护身符也把妹妹护住了,那为什么在今天突然爆发了呢?”从母亲一门心思照顾毕娴开始,毕娴就不再服用辟谷丹了。 一席话瞬间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面面相觑之后,五个人轮流上阵,对着毕娴又是一顿检查,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