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穆凝湘的预料,撷珍楼是家高档赌坊。宽敞明亮铺陈华丽,骨牌翻动声、骰盅摇晃声与客人喧闹声交织一片。 活了两世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正惊奇地四处打量,楚尉霆轻触她肩膀,“会玩牌吗?” “会一点,”她实话实说,“在家陪长辈打过叶子牌,手气很差,我又懒得算,总是输,就不高兴玩了。” 怪不得叫做撷珍楼,赌坊么。她又不擅博技,还说什么她会乐不思蜀,来错地方了吧。 楚尉霆笑道:“没关系。不需要你算。” 说话的功夫已有位红衣丽人笑容可掬地迎过来。 “楚爷来啦,真是稀客。”红衣女子声音很悦耳,“哎呀,头一次见您带......家眷。” 小姑娘眉目如画,左右两只小鬏绑着嫩黄丝带,杏色褙子,月白裙子,很普通的打扮,衣料却是上好的。并且,看楚爷这珍重劲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称呼很得体。楚尉霆赞许地笑,并不明说穆凝湘的身份,“红玉真聪明。我就带她来逛一逛。” 家眷。穆凝湘咬唇。严格讲也没错……就这样吧。 “红玉,今晚有什么好玩的?” 一桌桌的赌客被屏风分隔开来,红玉指着角落里的一面牡丹绣屏:“那边的赌注叫到五十两了,爷要不要跟一跟。” “跟。”楚尉霆带着穆凝湘走过去,“红玉,你加两席,老规矩。” “是。” 红玉走开了,穆凝湘急忙对楚尉霆低声道:“你带了多少银子,难道要我也赌?” 她这个手气,不害他输光才怪。 楚尉霆摸出一只精致的鎏金小铜牌,上面印着撷珍楼的标记。 “客人在这里存一笔钱才有资格进来,每次输赢都记账,结银子时,直接去钱庄。你先好好看着就行。” 牡丹绣屏后是一张紫檀八仙桌,围坐着数位衣冠楚楚的豪客。楚尉霆带穆凝湘坐下,他们只扫一眼,又继续看向上首摇动骰盅的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的穿戴与红玉差不多,也生得明眸皓齿,对楚尉霆妩媚一笑,继续摇骰子。 “翡翠姐姐十根金手指,千万照顾我家主子。”一个小厮讨好地说。 翡翠向那小厮的主子——一个戴着镶宝石瓜皮帽的绸缎长衫胖公子送去一记秋波,娇笑道,“哥哥行行好,奴家宝盒未开哪。” 其余客人向小厮投来不悦的目光,似乎嫌他影响翡翠。 骰盅揭开,有人欢喜有人叹息,一旁的青衣小仆麻利地记下每人的输赢情况。穆凝湘仔细听才知道,原来红玉说的五十两是金子。 “你看,这不像推牌九那样还要心算,只要比运气。”楚尉霆悄声解释。 翡翠的手腕灵活有力,飞快地上下翻转,晃动着所有赌客的心。指甲涂着蔻丹,剪得干干净净,没有戴戒指或手镯。这样一双重要的手,戴配饰一定会碍事。 “客人能不能自己摇骰子?”穆凝湘问。 “当然可以。玩法有很多,依照撷珍楼的规矩,赌注要翻倍。” 新的赌局开始了,楚尉霆加入,玩了几圈,一次也没赢。 输了三百多两金子,穆凝湘心疼地想。他每输一次她就默默算一笔。想到他是为了带她“散步”而输掉这么多钱,不禁后悔得直咬牙。 楚尉霆好像不在乎,翡翠问他还玩不玩,哪次他都爽快地点头。 然而他还是次次输。等输到一千两金子的时候,翡翠扫一眼账本,对楚尉霆笑道:“爷要再接着玩,钱庄的李大哥就要将奴家赶出去了。” 看来楚尉霆存在这里的钱都输光了,而赌坊是不赊账的。 穆凝湘拉了拉楚尉霆的袖子,他哈哈大笑,“怎能让翡翠姑娘被那个见钱眼开的李铁头驱逐。时不利兮骓不逝啊,罢了,爷歇一会儿,等运气到了再来。” 翡翠笑眯眯地提醒:“楚爷别忘了,掌柜那里补足银子才能再来。” “翡翠几时见爷赖账过。红玉,带爷上楼。” 穆凝湘跟着来到三楼,这里是楚尉霆的私人包厢,布置得十分舒适。 红玉端来鲜果、点心和茶,楚尉霆打赏了一锭银子,“拿副骰子来。” 包厢里就有四仙桌,可供客人博.彩玩乐。 骰子送来了,细腻的羊脂玉雕成,点穴填补黑红两色,小巧玲珑。 “看好。”楚尉霆捏了六粒,放到骰盅里熟练地摇,“这就是刚才咱们的玩法,六粒一起摇,最后开盅看总点数,超过十五点为大。” “比大小,我知道。”穆凝湘纳闷,这么简单,刚才人不少,按说赢的机会多才是。 “我押,大。”楚尉霆忽然停止,黑色的骰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落在桌面。 揭开骰盅,六颗骰子,面朝上的点,三个六点,一个五点,两个三点。一共二十九点,当然是大。 穆凝湘差点没端稳茶杯,“刚才你要是有这运气……” 楚尉霆笑了,“再来一次,押小。” 清脆的、玉石摩擦盒壁的声音很快结束。揭盅,齐齐六个两点。小。 穆凝湘震惊地看看骰子,又看看对面的人,“你想掷几就掷几?” “怎样,想学吗?”楚尉霆抖着一张银票,“只剩这些了,够玩一局,客人自己摇骰盅的。湘湘,我不便在这里出手,你来吧。” “我?”第一反应是推拒,“我哪有这个本事!” “其实不难。”楚尉霆伸开大手,晶莹的玉骰乖巧地伏在掌心,“只要掷出三个五以上的数,一准能赢。湘湘,今天能不能翻本,靠你了。” “可我真的不会……” “我教你啊。”他向她俯身,黑眸晶亮,“湘湘这么聪明,一定一点就通,本少相信你。” “可是……” 穆凝湘望着逼近的俊朗容颜。他在笑。输掉巨额赌资而毫不懊悔,仅剩的一点银子,却押在她这双生涩的手上。 “湘湘,”笑容里满是诱惑,“敢不敢帮我赢回来?” 他捉住她一只小手,摊平,把玉骰倒在上面,莹润的骰子已带了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