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段公子一言不发。傅行简心下一惊,半信半疑的嘀咕着自己该不会真砸死人了吧·······他虽说是大高个子大长腿,可也没沉重到这份儿上啊········
试试探探的抓住段公子的肩头轻轻一翻,他在漫天金雨中看见了一张秾秀俊丽的脸。段公子双目紧闭,眉头轻锁。他的模样让傅行简想起了自己去年跟着父亲去西域走马贩货时见过的西域壁画上的飞天。眉目秾艳,线条是锋利和圆融并存的。傅行简总觉得一些飞天有种男女莫辨的美。就像段公子这样的。甚至假如他睁开眼睛,傅行简可以毫不困难的想到他那严肃与温良并存的目光将会如何投向自己。
“真像,”傅行简想。“段家小姐若是长到现在,恐怕只会比他这模样更好看吧·······”
他无意识的笑了一下,轻声嘀咕。一边把手放在段慕鸿鼻端试了试,一边就撸起袖子,将两只手向段慕鸿胸前按了下去。傅行简按了三四下,总算听到段慕鸿发出隐约的回应。他对着落在自己脚边的银杏叶子挑挑眉,一只手按的更用力了一些。嘴里嘟囔着:“没想到你瞧着瘦,这身上都是肉啊·······”
他那个“肉”字刚说出口,手底下的段慕鸿就悠悠转醒了过来。先是迷迷糊糊的眯起眼睛躲避银杏叶间漏出来的阳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段慕鸿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傅行简笑嘻嘻的盯着她的脸,眼看着她的眼睛倏一下睁得很大,甚至连瞳孔都颤动着仿佛要吼出惊叫似的。下一刻,赤脚医生傅行简被狠狠的踹翻在地,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你!你怎么踹人啊!哎哟我的天······哎哟——哎哟——哎哟·······”
傅行简在地上打滚,故意叫得很夸张。段慕鸿冷着脸站起身子,一边还打了半个趔趄,不过被她自己稳住重心给救回来了。
“大家都是男人,你也太狠了罢!往哪儿踢啊?往哪儿踢啊?!我那是在救你啊兄台!要不然你一口气憋在胸腔子里上不来,把你活活憋死了怎么办?”
傅行简必然有很多道理可对她讲。但段慕鸿不想听。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竟敢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想到自己方才睁开眼睛时这人的手正放在自己胸前,段慕鸿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要滴下冷汗来。
她倒不是在乎被这人揩油占便宜了之类的事。段慕鸿心态好得很,坚持给自己洗脑自己就是个男人。但她不得不在意如果傅行简因为身体接触发现了她是女孩儿,那谢妙华和她自己将要为压下这件事耗费多少心思。
想到这里,段慕鸿眼睛一眯,飞快的拍掉了自己身上沾着的落叶碎屑,抬脚便要往外跑。可惜她跑的快不如傅行简拦的快,这少年人一边躺在地上打滚卖惨一边还不忘伸出一条腿去绊住段慕鸿,险些又把后者摔个大马趴。段慕鸿刹住脚步回过身来,对傅行简怒目而视道:“敢问阁下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在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哪儿为难你了?”傅行简抱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宝蓝袍子下面伸出一条穿着雪白衬裤的腿,蹬着青云履,紧紧扎着裤脚。他没束发,头上不甚规矩的扎起一个高高的髻子。星眸剑眉,眼睛深邃。顾盼含笑。五官是一种很舒朗的俊美。那样子不像是个读书人,倒像是个游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我只是想结识一下段公子而已,昔年我曾同令妹有过一面之缘,本想着日后结识,通个来往。没想到她竟然——这几日听人说段公子要来读书,我老早就想着要同你认识认识了。今日可巧了在这里碰上,你又差点没气。我一心救你,怎么能说是为难呢?
“你到底是谁?”段慕鸿皱着眉头问。“是这书院里的学子?还是从山底下摸上来的登徒子?”
“我——不是,我怎么就成登徒子了?”傅行简几乎给她气笑了。坐在铺满银杏金叶的地上,他也对着段慕鸿皱起眉头,眼睛挺好看的做出一个委屈相:“观云看水闲花落,听风闻一叶知秋。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河傅家傅行简的便是。我好好儿的在这儿垂钓,凭什么说我登徒子?”
段慕鸿低头瞅着这人,面无表情。看了片刻方小声道:“对子对仗不工整。”说完抬脚准备离开。傅行简在她背后赖叽叽的嚷嚷:“你把我踹伤了!我起不来!你得拉我一把!”
段慕鸿回过头来,看也不看傅行简,侧身站了对他伸出一只手来。傅行简也不生气,出手拉住了站起身来,笑嘻嘻的对着段慕鸿唱了个喏道:“得罪段公子,不过我压了你,你也踹了我,咱们算是扯平。你说好不好?”
“我说不好有用吗·······”段慕鸿咕哝道。说着转身便要走。傅行简连忙跟上来笑道:“段公子——段兄,咱们也算认识了,互相通个名姓喽!在下傅行简,字雁声,段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