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库房 飞雪扒拉着算盘算着年间的帐,等帐算完,看着上头的数字,她只觉额上的筋一阵跳动,刘府看似富裕,实则不然。 自她嫁进刘府就已花了不少银两,婚礼的开支,年间的开支,主子仆人每月的月钱,药铺药材的开支,旁的开支,药铺的收入虽多,但刘府一月的花销也多。 刘保堂虽然是刘少洵在打理,但刘常也没做甩手掌柜,这些天,她也看刘常日日去药铺,反倒是两位好手好脚的公子爷,无所事事,甚是清闲。 正想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福伯的声音自外道,“少夫人” “福伯,请进” 福伯应声而进,规规矩矩的站在飞雪的案前,恭敬道,“不知少夫人找奴才所为何事?” 飞雪合上账本,起身道,“福伯在府中多年,上上下下都打理的十分妥当,娘常在我面前称赞福伯,我刚接手刘府的事宜,有些事情不明白,还望福伯能在旁多提点” “少夫人严重了,奴才也只不过是依夫人之言办事”福伯连连摇手,一张肥脸上堆满了笑意,那里还分辨的出飞雪给的是有毒的‘蜜饯’。 “福伯谦虚了”飞雪从案上拿出她所写的菜谱清单,三步走到福伯面前,递到他眼前,“上头是我所写的菜谱清单” “这……”福伯脸上笑容全失,忙接过一瞅,上头菜的分量被生生减了三分之一,菜也少了好几道,他疑道,“少夫人这是所谓何意?” “福伯,我嫁进刘府已有一段时日了,每次都见一桌子好菜浪费掉甚觉可惜,所以才会列这份清单,你只需按照上头的数目分量购买,菜色无需相同” 飞雪说完,有意观察福伯的脸色。 福伯那里会想到飞雪会来这么一招,脸色别提有多难看,捏着纸儿的手还带点颤意,像是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飞走了,他道,“这……少夫人,只怕不够啊,府中上下五十口有余,这……” “不够吗?”飞雪明知故问,装出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我是按照往前的分量删删减减才列出的这份清单,前些天我去了厨房一趟,看一些菜还烂在角落里,以为这点分量绰绰有余” “这……”福伯哪里还好意思再说什么,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告了辞悻悻的往外走,一出门,就把气撒在了柱子上,嘴中污言啐语将飞雪骂了个遍。 小贱蹄子刚掌握刘府的大权就玩这一招儿。 气正旺着,守门的小王刚从茅房出来,见了福伯,提起裤子就道,“福伯,我这月的赏银您老什么时候还,我老娘正病着,急用钱……” 小王一下就撞到了福伯的枪口上,福伯斜眼阴阳怪气道,“等我赢了钱,自然就还你了,催什么,还怕我昧了你的赏银不成” “这,这……我老娘可等不及了”小王比划着手一脸急色,福伯好赌,府里知道的人也不多,福伯借钱也只找男丁借,他也借过好几回了,但每次都能及时还上,他这才放心借的,可这次…… “再等些时日”一想到那白来的几十两银子飞了,福伯就没好脸色。 小王苦着脸也只好应了。 *** 是夜,月朗星疏。 刘少卿回院时蓦然发觉院门被人落了锁,他无奈的扬了扬眉,黄氏为逼他去阮飞雪房里歇息,无所不用其极。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绕到矮墙之处,一跃而上翻了进去,手摸到房门时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把锁,这下是彻底断了他的路,总不能把房门劈了。 刘少卿调转脚步,原路返回,朝飞雪的院子走去。 飞雪的院内一如往常早早灭了灯,他轻轻推门而入,在黑暗中行云流水的避开所有障碍物,绕过床前立着的屏风。 脱了衣,随手往屏风上一甩,叠在了飞雪衣裳上。 撩开帐幔,飞雪正裹着被子睡在里侧,他在外侧躺下,离飞雪有着一段距离,以肘做枕,没有马上入睡。 飞雪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悄悄睁开了眼,床上唯一的被子被她紧紧的裹在了身上,奇的是,大表哥并没有叫醒她,似乎也没有和她同盖一条被子的打算,莫非是决定挨一夜的冻? 她悄悄的往大表哥的方向挪了挪。 这次她特意熬着不睡,就是想等大表哥来,白日小贩未说完的话,夏桃反常的举止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少卿听到动静,瞥了她一眼,知她睡相差,不甚在意的回过头。 飞雪闭着眼,将被子一掀,翻过身,先将手搭在他胸口,又将腿搭在他腿上。 刘少卿沉着眉眼,腿一抬就把她的腿扫了下来,正准备把她的手甩开,飞雪突然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压在了他身上。 “大表哥……”飞雪两手撑在他肩膀两侧,居高临下的看他,奈何帐幔层层将外头的月光遮的半点都无,她愣是看不清刘少洵的脸。 飞雪突如其来的一闹让刘少卿有一瞬间的慌张,很快,他平静下来,微微撇过头,不去看她如水的眸子。 飞雪干脆一屁股坐在刘少卿的肚子上,伸手去掰正他的脸,手划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夫君,你逃不掉了” 他早已适应黑暗,能在夜里视物,飞雪的表情他一览无遗。 她身上带着淡淡清香,一凑近就钻进了他的鼻尖,他蹙眉,想让飞雪从身上下来,动了动指头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飞雪伸出手想将帐幔掀开好看清他的脸,刘少卿发觉她的意向,扶着她纤细的腰,抱着她翻了个身,顺便将被子盖上。 “睡觉” 他的声音冷漠而低沉。 飞雪被他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委屈巴巴道,“可是我想看看你的脸” 刘少卿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又低声重复了遍。 “可是……你抱的那么紧,我呼吸不过来了”飞雪娇嗔道。 刘少卿一愣,松了手,一时有些急促不安,想睡到外侧去,忽然被飞雪抱住了腰,飞雪窝在他温暖的怀里,很是甜蜜,“夫君,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飞雪的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刘少卿木然的伸出手圈住了她的细腰。 就忍一晚吧。 翌日清晨,结束完晨昏定省,飞雪无事可做外出逛趟了几圈,说是闲来无事实则不然,她是有意为之。 昨夜她特意等到大表哥回房才入睡,他回来后,飞雪心中的疑虑消了几分,但也只消了几分而已,剩下的几分还需她去证实。 毕竟整个廊城并不只刘少洵一个大夫,哪有忙到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地步。 她出门时特意避开了锦娘,从新婚夜起锦娘的所作所为就证实了她是个不可信任的,至少在她这儿是不可信任的。 飞雪前脚刚走,锦娘后脚就跑去了黄氏哪儿,少夫人不见了,若是出了事,她是要受罚的。 锦娘找到黄氏时黄氏正要去荷塘小院,见了她,横眉冷对道,“锦娘,你不跟在少夫人身边,跑到这儿做什么,是怕少夫人还不够怀疑吗?” 锦娘一脸郁色,“少夫人她,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不见了?”黄氏脸色大变了,“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我不是交代过你要寸步不离” “少夫人说她想喝羹汤,我就去吩咐厨房做,等我回来就不见少夫人身影了” “你是怎么做事的,身边就没别的丫鬟了吗?”黄氏厉声喝道,飞雪不在她眼皮底下,她就会疑虑不安。 “夫人,少夫人她会不会去了刘保堂?”夏桃猜测道,“昨天有一个多嘴的小贩嘴碎多说了几句,我就看少夫人脸色不太好” 黄氏的脸色有些发白,她长叹一声,冷声对锦娘道,“若少夫人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锦娘,你该知道怎么办” 锦娘惨白着一张脸,我字在嘴里转了好几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氏斥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二少爷去刘保堂” *** 一进刘保堂,就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飞雪闻不惯,捏着绣着兰花的手绢抵在鼻尖,大堂内病人纷至沓来,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她往队伍的源头望去,一群人围在那里密密麻麻,愣是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病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药方,见飞雪杵在原地不动,捏着药方的手往前一挥,“让让,让让,别挡着我抓药” “不好意思”飞雪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到了后侧的柜台上。 “小姐,怪不得大少爷这么晚回来,人忒多了”如喜乍舌,生长了脖子往里望,想看看大少爷在何处,奈何除了病患,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飞雪不吭声,转身朝抓药的老大爷问道,“老大爷,请问你们家少爷在吗?” 抓药的老大爷已然应接不暇,他听到声音,转过身,看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瞧着倒也是有几分眼熟,想了半天,恍然道,“你是少夫人吧?” 飞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我,你们少爷在吗?” “在啊,诺,就在那儿” 老大爷随手一指,飞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英姿勃勃的背影,从人群中站起身,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赫然放下。 老大爷把药抓好,小厮熟练的用黄油纸包好,得了空闲,老大爷道,“老夫这就帮少夫人喊少爷过来” 话罢,转身欲走。 飞雪制止道,“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事,告辞了” 瞧着飞雪走远,那个包药小厮奇道,“咦,今儿个吹哪儿的风,竟然把二少爷和少夫人吹来了” “你这是哪儿的话,自家的药馆咋就不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