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王血洗京城倒也没有恋战,劫掠了一番之后一把火把京城烧了,留给堂兄西河王一个烂摊子。
西河王司马良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废墟无数流离失所四下逃难的流民以及在残土中挣扎破衣烂衫满面尘土的世家子弟再也没有惯常的清高和风雅。
解虞柳三家在京城的族人,男丁被杀女眷被掳走,几代人的经营化为乌有简直惨得不能更惨。
而薛皇后和玉玺失踪也不知是不是落在东山王的手中,这让司马良十分糟心。
然而更糟心的还在后面。
三日之后东山王司马良在代郡称帝,据说手持开国先祖传下的天造玉玺身着黄袍,望东祭拜,还给已经故去的先帝和先皇后念了一篇声情并茂的祭词。
消息一出诸方势力都处于惊愕之中。
先隆成帝的确死了大半年的但“先皇后”是怎么回事?!薛皇后也随先帝去了?!
消息一出最炸锅的自然是恒寿薛家。
薛仪微当然没死,早在收养宗子的消息泄露之后薛家就派人跟宫中的薛皇后联系趁着三王回藩的时机秘密运人出城。
如今薛皇后正在前往恒寿的路上为了避免引起注意,皇后娘娘一路化妆成民妇,轻车简行,也不敢太过赶路。
玉玺自然也在薛仪微的手中。
这是皇朝正统的象征,先帝故去之后便由薛壁保管。薛壁在灵前猝死,之后三王夺位,朝中陷入混乱,玉玺也不知下落。
谁都想不到,竟然是被一个不受看重的皇后藏起来了。
有了这张王牌,恒寿薛家自然有底气撺掇皇后领养一名宗子。甭管之前咋样,现在薛仪微依旧是业朝地位最崇高的女人,在皇位这件事上她也有点发言权。
这事本来一直都在秘密进行中,谁知竟然被人走露了风声,让三位藩王同时警觉。
被发觉便等于失去了先机,分了家的二房扛不住三家藩王的发难,只能趁乱把女儿接回家,再用手中的皇后和玉玺估个好价。
薛琰看中的是陆家。
自从听薛义枭说起定安城的事,薛琰就越发觉得陆家和雍西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陆家是百年世家,有钱有人有名声,若是再加上封家的黑甲军,那也不比几位藩王差。
年前他遣薛义枭去给陆家送年礼,顺便拜访了一下陆家的麒麟儿陆时己。
薛义枭曾在云浮学宫求学,硬说起来算是陆时己的师兄。虽然两人在学宫没有太多交集,不过薛义枭能言善道,开口闭口就聊学宫,也没有太过突兀。
临近年关,陆家上下都很忙碌。陆涛亲自见了薛义枭,然后着陆时己带着师兄在岐江城中游玩了几日,礼数十分周全。
期间,薛义枭半开玩笑地说起了陆时己的亲事,言说家中有位侄女正值妙龄,蕙质兰心,堪为良配。
他还提起当年薛卉月与陆时己在江边的一面之缘,陆时己当时怔楞了一下,而后哈哈一笑,只说婚姻大事全有爹娘决定,自己如今学未有所成,没做太多考量。
这其实,已经是在拒绝了。
对于这个回答,薛义枭根本不觉得意外,但也不觉得丢面子。
明摆的事,一等世家嫡系配二等分宗旁系,陆时己不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人,那已经是陆家的教养过人了。
他想了想,便又顺势提起了当年南江沉船的事。倒也没说太多,只说南江风浪大,大船也容易倾覆,再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也抵挡不住天灾,酿成家破人亡的惨剧。
陆时己似乎没听懂,脸上完全没表现什么异样,还颇有些感慨世事无常。薛三少爷觉得陆家这位麒麟儿多半不知道双生之事,也没想过南江翻船和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薛义枭返回恒寿城的时候,薛琰对陆时己和陆家的反应非常满意。
不愧是百年经营,书香满室的高姓大阀,这涵养这心胸都没得挑。
世家谱系明确将士族划分三六九等,门当户对才是匹配。要是有人给他亲儿子说个三流世家旁系,这不是结亲,这是结仇。
于是他叮嘱薛义枭安排好定安城中的细作,尽快掌握那双子的踪迹,伺机下手。
只是这事一直进展缓慢,那些西海人自从立春前返乡之后就一直不曾回来,饶是细作四下打探,也丝毫没有个确切消息。
惊疑之下,薛琰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三子去南郡说漏了什么,导致陆家警觉了。
他想找三儿子过来盘问,小女儿薛皇后收养宗子的事情先漏了。好在薛仪微精明,出宫之时还带上了玉玺。只要能平安回到恒寿,薛家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砝码。
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东山王就造反了。
东山王血洗京城后的第五天,被“拥戴为帝”的西河王在京城皇宫的废墟前继位,收敛先帝遗骨,改元正明。
此后,他又遣使将登基一事传报各地都护、各番夷属国,预备于明年元月行祭祀大典。
正明正明,正统光明,不言而喻。
在代郡登基的东山王也不甘示弱,改元光统,定都鼎丰城。
东山王在鼎丰城中的府邸原本就修得十分奢华,这次干脆放开了品级限制改成勤政点,由太傅石伦宣读封帝表册,前尚书令贺岳迁递呈囯玺、天子金印等御宝,东山王亲自宪宣读登极诏书,及讨伐逆贼西河王的檄文。
而后,寿平郡王也来凑热闹,划地登基,年号南兴,定都廷海。
寿平郡王自知实力比上面两位还要差一些,也没做什么劳什子的讨逆文书,就准备偏安一隅,当个本分的皇帝。
三个皇帝,三个年号,三个朝廷。
自此,延绵一百六十七年的大业朝,自隆成帝彻底分崩离析,陷入烽烟四起的割据时代。
收到消息的薛琰也坐不住了,连夜召集在恒寿的族人商量了一日一夜,最终还是决定亲自拜访南郡陆家。
和他一起的还有三子薛义枭,原本抓住陆家双子会更有把握,然而时局发展太过迅速,薛琰实在等不了定安城中的细作动手,便自己带着儿子去南郡找陆涛密谈。
西海商路和双子的事,薛琰没有和族人说,现在只有薛卉月姐弟才知晓。
不过此次他们去南郡,就是为了和陆家谈合作,成了薛卉月或可高攀陆家,相信这两姐弟不会泄露消息。
一路风尘仆仆,担惊受怕,总算平安到了南郡岐江城。
陆涛一如往常一样的温雅和善,不但给薛家人安排了舒适的住处,还给薛琰开了一场欢迎宴,不得不说,在时局混乱的当下,岐江城里倒是依旧歌舞升平,风雅如初。
薛琰很羡慕,心中越发想和陆家搭上关系,当晚便以感谢为由,邀请陆涛夜谈。
谈的自然是西海之事。
来的路上薛琰和三儿子薛义枭都商量好了,先把话题引到西海商路,若是不成,那再点出双子的秘密。
能不翻脸最好,若陆涛不答应,便拿出最后的筹码要挟。
毕竟西海商路是陆家的产业,草原那块地也不是没有别的世家经营,说起来最多是给陆家世代清高的外壳泼点泥巴水,于陆涛本人是没多大妨碍的。
但双子就不一样了。
若是一个不小心,掀翻陆涛家主之位也是可能的,不然当年他也不至如此心狠手辣,直接在南江上沉了一船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