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的梅花堪称长安城一绝,般若素来爱梅,天气晴好时,便是免不得到这寺中玩赏一番,踏雪寻梅,好不美妙。 这日,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歇,独孤府中寥寥的几棵梅树,枝丫上也压着零星的雪,在清晨微弱的阳光中,倒是显出几分不同往日的孤傲。 般若心下一动,不知怎么地便想起了大觉寺那片梅林,不知是何等景色。于是便召了马车,携着春诗,慢悠悠地朝大觉寺来了。 到了佛寺中,虽是为了观梅而来,但少不了要到佛前拜上一拜,以示尊敬。连着几日的大雪,寺内罕有人至,是以香火并不旺盛,只袅袅几缕青烟飘在佛前,大殿中的佛像始终嘴角始终含笑,一派慈祥。便是这般,聆听着世人的贪嗔痴恨。 许是四周太过安静,又或许是周遭氤氲的梅花香气惑了心神,般若跪在佛前,竟不自觉地说出了藏于心底许久的念想。 “佛祖在上,信女别无所求,只愿他日,能够嫁得天下之主,若能实现,必重金塑身,以谢佛祖。” 嗤,好大的口气,听得这句话,藏于暗处的宇文护这才细细打量那殿中那跪在佛前的女子。此刻殿门紧闭,冬日的日光本就颇为柔和,自素纱窗中微微透出几分,此刻佛堂中昏暗得紧,宇文护眯了眯眼,女子周遭氤氲着烟气,看不真切面容,只见得她侧影纤细,好似一伸手,一用力,便能将那腰肢折断,脆弱得紧。 “那是谁?”今日前来,宇文护是为母祈福,却不想,撞见了这样一个雄心壮志的闺阁小姐。宇文护顿了顿,终是开口问了问身后的方丈,这女子有趣得紧,见她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衫,在幽暗处也能见得光泽,不知是哪家勋贵的女公子,娇花一般的年纪,却有这样一颗野心。 方丈立于他后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说道“那是独孤家的大女公子。” 呵,独孤家的女公子。 真叫人料想不到,独孤信是个圣人,这忠心耿耿的老臣,却养出来一个想嫁天下之主的女儿。如今时局动荡,元皇室衰微,被叔父宇文泰牢牢把控,世人皆知这龙椅,他们元家的人怕是坐不下去了。 不知天下英豪,这独孤家的大女公子,想嫁的是那一家? 思绪一闪而过,顷刻间女子便离了这佛殿,之前也并不觉得这殿中空旷寂寞,只是少了方才俏生生的女子,宇文护霎时间只觉这冬日,委实是有些寂寞,有些萧瑟了。 宇文护才走出大殿,不曾想一束梅花劈头砸下,霎时间梅香幽冷,萦绕周身。虽是花落满身,颇为风雅,可他素来不是风雅之人,只觉得哪个无礼之徒如此冲撞。 “哥舒,去查查是哪个无礼之徒,好生整治。” 哥舒闻言,只道“主上,这是姑娘家在卜花枝。” “哦?卜花枝,这是何意?”他素日朝堂沙场上打滚惯了,倒是不知这些闺阁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只是不知,哥舒日夜跟在他身后,如今手下也管着不少兵马,倒是知晓这闺中女儿事了? “回禀主上,这卜花枝是姑娘家在问天卜卦,这花枝砸中了谁,日后的夫君便姓什么。” 闻言,宇文护倒觉得新鲜,那梅林,分明与这大殿隔着一堵不高不矮的围墙,不知哪个力气大的姑娘,竟能将这梅花抛过围墙,不偏不倚,入了他宇文护的怀中。 余光瞟向围墙处的小木门,却见一个冒失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探出头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见着四下无人方敢踏入这园中。 这小姑娘身着雨过天青的素色衣衫,衣袖上绣着的暗色云纹亦瞧得一清二楚,正是方才佛堂中求嫁盖世英雄帝王的独孤家女公子。 此刻她的容貌方看得真切,这女子面若桃花,眉如墨画,目似秋波,甚是端方大气,只是这双唇却颇为丰润,平添几分妩媚,想来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虽尚未长成,却体态风流,假以时日,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