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申看不见自己的马，但他能听到这匹可怜的伙伴正喷着鼻息，泥浆顺着它的鼻嘴灌入喉咙之中，它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微弱。

他设法把脚从马肚子下面抽了出来，但现在只有他的胳膊、脑袋和肩膀露出了水面，并且他还正在一点一点地陷入死亡的泥泞之中。

他本想爬到马背上，从那里跳到小路上，但他的努力完全没有成功，他所做的行动付出的代价就是把那只动物再往泥泞中陷得更深一点。

现在马的呼吸声变得丑陋、沉闷和痛苦，他知道自己的呼吸很快也会发出同样的声音。

他感到已经完全无法逃离这块泥潭，就因为自己的愚笨，他竟落到这种险境。

他非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制造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

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许多人会谣传说他是被复仇的鬼魂杀死的，这是一个卑鄙的叛徒所遭到应有的报应。

那么整个申城的人们就会相信切尔尼克对于他的指控，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妻子将被怀疑是帮助他背叛自己父亲的同谋犯。

面对如此的丑闻，这将意味着他的儿子将不会继承他作为领主的权利，甚至被贬为庶民，子子孙孙的后代也会羞于说出他的名字。

“我真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他大声说道：

“而且还是一个杀死了自己的杀人犯，因为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一匹好马也被我给害死了。

也许切尔尼克是对的，也许是中本聪一的机器通过护身符让我做出了背叛者的行为，只是我现在记不起来了，我真是该死。”

然后他仿佛听见李中国的鬼魂骑着马从他身边走过，用幽灵般的笑声嘲笑他，但那个“鬼魂”可能只是一只沼泽地里被狐狸惊扰的野鹅发出的叫声。

现在他的胳膊被淤泥吸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举起来，可是连芦苇也够不着了。

他听到马头埋在泥里发出最后一声叹息，接着它的躯体从视线中消失了，只有几个大水泡浮到水面上。

现在似乎有更多幽灵般的声音在耳朵边回荡，那是罗小芙的声音吗？

海鸥的叫声吗？狐狸或是马的叫声？

就在那一刻，理智把他抛弃了，他的大脑被恐惧所欺骗、所迷惑。

他能够在异次元空间和黑暗帝国腹地的前两次连续的恐怖冒险中幸存下来，但现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却要在耻辱中独自死去，死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以及如何死去的沼泽里。

他的坟墓将没有任何标记，在城堡的墙外，也不会为他竖立任何可以被纪念的雕像。

他想，这至少是一种不被凡尘打扰的、安静的死法。

“李中申！”

有只鸟的叫声似乎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又朝它叫了一声，附和道：“我在这里啊！”

传说是知更鸟的羽翼沾有圣子弥赛亚的鲜血，所以这种动物可以通灵。

“我听得懂动物的话了。”李中申用轻快的口吻说。

他摸了摸埋着他下巴的泥浆，紧贴着他面颊的发紧的淤泥使他呼吸变得困难得多。

他感觉因为缺氧导致头晕目眩可能产生出幻觉，他希望在泥浆流进他的嘴里之前他能变得镇定自若。

也许他死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躺在某个阴间里。

也许他还会再见到自己的父亲，以及田熊和朴正德，还有哲学家莱斯特。

他对自己说：“如果我能肯定在阴间里能够与逝去的家人和朋友团聚的话，那么我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死亡。

然而，还有关于我的名誉和妻子以及子女的问题会让我牵挂不下……”

“李中申！”

那只鸟的叫声和他妻子的声音出奇地相似，他听说垂死的人会有许多幻觉。

也许对某些人来说，幻觉可以让死亡变得更容易些，但对他来说，这让死亡变得更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