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孜溜达到曾府的时候,曾倾慕正抱着枕头睡得香。 薛孜蹲在她床头掐脸戳手拔头发都没能撼动她半分,当下摇头叹气:本王也不想的…… 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泼了过去。 曾倾慕嗷嗷直叫地从床上弹起来,手一反不知从何处抄出一把锋利得闪光的软剑,一转身一伸手,剑锋直指,将装了冷水的水盆扎了个透心凉。 …… 薛孜坐在边上看得连连摇头:“动作是挺标准的,可是倾慕啊,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东祖国当朝曾将军是个睡着了就毫无意识的人,你猜以后趁夜来偷袭你的刺客会不会一下增多?” 曾倾慕看清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收回软剑就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家相公并不是每天都会到儿子家串门的。”言下之意,等我家相公回来,吃亏的指不定是谁。 薛孜想起曾倾慕那外表儒雅内在凶神恶煞的相公,后怕地摸了摸鼻子。 除了锦书,其余女侍卫们都守在了门外。东祖国当朝女帝和大将军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好友众所周知,众人都是有眼力的,自然懂得退避开去。 “你闲着没事又跑出宫做什么?”曾倾慕下床洗脸。 “就许你当大将军放假,不许我这当圣上的休息?”薛孜撇嘴。 曾倾慕嘴角一抽:“我能放假,是因为最近我刚嫁了儿子。你呢?别说儿子,瓜子有吗?” 薛孜沉默。 薛孜努力地想着能用什么方法反驳她。 身后的锦书忽然上前一步,手上捧着一小包麻布包起来的东西,铿锵有力道:“瓜子有的。”麻布打开,是一包散发着幽香的油炒瓜子。 …… 直到曾倾慕洗完脸换完衣服以后,屋子里都一片寂静。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曾倾慕坐下,随手为自己沏一壶茶。 “瞧你说的,你我青梅青梅两小无猜,我来找你难道还需要理由?”薛孜摇头。 曾倾慕的手一抖。 “其实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才会特地从宫里溜出来。”薛孜晃首。 曾倾慕的手又一抖。 “顺便和你聊聊天、谈谈人生的理想、论论治国的方案。”薛孜微笑。 曾倾慕的手抖得跟簸箕一样。 “倾慕,你怎么了?”薛孜担忧地看着她。 “我的心突然非常不舒服。”曾倾慕态度严肃,“如果你担心我的话,就不要再说这种酸死人不偿命的话了。” “我不担心你,我只是可惜,你浪费了一杯好茶。”薛孜看着溅出杯子外的茶水直叹气。 曾倾慕依然警惕:“别告诉我你特地从宫里跑出来就是为了可惜我这一杯茶水,我要是信你,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 薛孜忧郁地用手指戳桌面:“倾慕,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们相识多年,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想你了就是想你了,难道我还会骗你?” 曾倾慕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神态动作无一不抒发着她的怀疑之情。 薛孜情深意切:“倾慕,我并不是一个有事情才会找你的人。” 曾倾慕木然道:“你是一个闲着无聊没事找事一旦想到什么鬼主意就会来找我的人。” 两人对视。 一秒。 两秒。 曾倾慕败下阵来:“别用你那张挤不出眼泪还拼命试着挤的脸对着我,我一看见就觉得任督二脉的真气混乱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薛孜咧嘴笑了,也不再逗她:“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近来前左相、右相几个频频提醒我丰盈后宫的事吧?” 曾倾慕警惕地看着她:“我知道,那又如何?” “她们都是昔年追随母皇建国有宫的老臣子,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前辈,我也很尊敬她们。”薛孜郁闷地嗑着油炒瓜子,“可尊敬是一码事,娶相公是另一码事。我心里只有瑾儿一个,总不能让我为了生个嫡女继承凤位这虚无缥缈的事跑去纳侍郎吧?” …… 如果先王知道在你心里,生个嫡女继承凤位是件虚无缥缈的事,指不定会从棺材里蹦出来吧? 曾倾慕很不厚道地想。 “所以我在想,既然不能纳侍郎,那就只好……”薛孜抬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配合上她那瞪眼歪嘴的模样,格外的狰狞。 ……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去暗杀几位前大臣!”曾倾慕态度很坚定。 “啊?”薛孜诧异,“我没打算让你去暗杀她们啊。” “明杀也不行。”曾倾慕态度更坚定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让你去杀她们了?”薛孜昂首挺胸做伟大状,“杀人灭口这种技术含量那么低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 “……那你刚才干嘛使劲地比划着脖子?” 薛孜无辜地笑:“说得太久,脖子有点酸。” 曾倾慕:“……”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主题。 “其实我很不解,之前我刚登基,她们劝死劝活地劝我丰盈后宫,无非是想要我早日立下太女。可转眼都那么多年了过去了,我膝下也有了七女九子,老三也被立为了太女。她们还有什么不满意?”薛孜郁闷地扯着头发,“难道真的要我再弄出几个女儿,看着她们抢凤位抢得欢?” 曾倾慕和锦书对视一眼,整齐看天。 东祖国的百姓们都知道,她们的女帝膝下有七女九子,除了已经定为太女的三皇女外,其他皇女都被封为王女——只是这十六个孩子,没有一个是薛孜的种,全都是薛孜从自家姐妹兄弟那里本着强买强卖的方法过继过来的——原因是,凰后生不出。 说句良心话,三皇女作为太女实在是无可挑剔,有文采,有见地。因为自小养在薛孜身边,见惯了她不着调的样子,更是养得成熟稳重。 唯一的不足,就是她并非嫡女。 皇室贵族,祖宗之法,最重视的还是这个问题啊…… …… 当然,祖宗之法什么的对薛孜来说连草纸都算不上…… 看着喝茶喝得啧啧作响的薛孜,曾倾慕和锦书同时叹了一口气。 薛孜脸皮比较厚,完全看不出两人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咂巴咂巴嘴,道:“既然不能纳侍郎,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家里找个好苗子,过继到我名下。” …… 又是过继?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些年过继了多少孩子,你的几个姐妹兄弟乃至于姑婶叔伯都惦记着放在你家养着的孩子们呢! 看着薛孜喝了鸡血一样激动的表情,以上几句话在曾倾慕嘴里溜了溜,又咽了回去。 薛孜道:“我也知道,让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更何况是我那些姐姐妹妹们呢。” 曾倾慕想:你倒是挺有自觉…… 薛孜道:“可是我转念又一想,当初她们和我抢凤位抢得那么欢腾,想必是对那个位置念想颇深。唉,当娘的是做不到了,但当女儿的还能替她们一偿夙愿。把孩子过继到我名下,有个明确的奋斗目标总是好的嘛。” 曾倾慕想:我错了,你这根本就是无耻…… 薛孜道:“唯一的麻烦就是,先前被我过继的孩子太多了。皇姐皇妹她们现在防我就跟防贼一样,逢年过节宫里设宴她们都不敢带孩子同去,这样非常不利于我挑选好苗子的计划。” 曾倾慕想:真是伴君如伴虎,她们那样防着都注定躲不过你的祸害…… 薛孜道:“所以说,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屋内的空气凝固了半柱香。 “倾慕,你是在走神还是在思考?”薛孜问。 曾倾慕睡眼惺忪地从小酣过程脱离,装模作样地撩开额前的头发,顺便抹去打呵欠时冒出的眼泪花,真诚道:“我觉得,你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