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楚棠和随子兴并不熟。正面打招呼的次数屈指可数,央央人群中偶遇为多。所以当她说完钥匙是随子兴给她的之后,也想起了一个被自己短暂性遗忘的事情——随子兴是怎么找到她的家门的? 虽说她和周嘉彻一个小区,可是毕竟只偶遇过一次,虽然那次,她看到了他的房间窗户,可是周嘉彻不可能知道她住哪儿,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随子兴吧。 她想了想,没答案,只得作罢。 “你还要再睡一会儿吗?还是要吃早餐?”楚棠边走近他边问。 他不答反问,“你和魏思见什么关系?” “嗯?” “他怎么会让你来?”他抓了一把额前的碎发,嘀咕道:“居然随便把我家钥匙给别人。” “……我俩朋友关系,至于为什么把钥匙给我,我也想知道……” 那人沉默了下,闷闷的“嗯”了一声,身上的棉被裹得更紧。 “你……”视线落在他脑袋下灰色的枕头上,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走近了问,“你很冷吗?” 他几乎连一秒都没犹豫,诚实地点头,“嗯。” 她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一秒,才问:“……那为什么还躺在地上?” “刚刚是热的。” “嗯?” “刚刚是热的,跟你说完话回来,它就凉了。”它,指的应该是地板上这条毯子。 楚棠:“……” 她微微汗颜,蹲了下来,低头,语气很轻很轻,“你躺了多久了?” “……” “躺很久了吗?” “一夜。” 楚棠这次是真的惊了,虽然说现在是四月份,但是这一个礼拜的气温都很低,在客厅地上躺了一夜?这还得了?而且魏思见不是说他生病了吗?她想到这里,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半空中,被他的手臂挡了一下,却还是触及到了他的皮肤,滚烫的。 她瞪大眼,直接忽略他满脸排斥的神情,语气掩饰不住的震惊和着急,“你发烧了?” “应该吧。” 这么听来,确实鼻音有些重。 “这怎么办……”楚棠嘀咕着,感觉自己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什么都给赶上了,“你家里有药吗?” “……没事儿。”他有些不耐烦的道。 “这么烫怎么可能没事?”楚棠急了,“你去床上睡吧,我出去给你买药……或者,咱们去趟医院……” “……”那人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她,末了,一声不吭,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楚棠:“……” 她看着他的后脑勺,对于他的倔强有些束手无策,又觉得生病这事儿不是小事儿,不能这么由着他。她说:“要不,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 唰啦一下,那人又翻了个身,脸正对着她。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的,鼻息有些重,明显生气了。 楚棠看着他,张口就想说些什么,却硬生生被他打断,“去,打扫卫生。” 楚棠嘴角抽了一抽:“……” ……你小子算老几? 她沉默几秒,尽量让声音放轻,语气放缓,“你能听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对不对?你这样转移话题——” “嘘——”他右手食指放在薄唇之上,打断她,语气执拗,“你这人一直这么没礼貌吗,怎么什么都不称呼我?” “……” “……”他皱眉,“你该喊我个什么,而不是一直你你你的。” “……”楚棠黑线,心想难道你不是一直“你你你”的称呼我吗?而且——我们很熟吗?还称呼?怎么称呼?周……嘉彻?楚棠光想想就觉得好不自在。 他彻底焦躁了,眉头皱的很深,语气不耐烦,“你听不见我说话!” “……”楚棠无奈了,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周嘉彻有些陌生,和之前几次见到的都不一样,虽然同样的冷淡,可是这次……好像多了点什么。 等等!他们好像确实不熟吧?哪来的这一刻陌生一说…… 她打算主动结束这个关于称呼的话题,于是道,“嘉彻,这样喊,可以吗?” 他没吭声,但脸上的燥意稍缓。 她轻声问:“好了,现在可以乖乖躺回床上去了吗?” “……”他这次连眉毛都没有皱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楚棠对着他坦白道,“魏思见说他很快就回来了,就这两三天让我照顾你,你不用担心我赖着不走啊,我这两天也就会在饭点过来,给你做做饭什么的,打扫卫生这事……额,虽然我不是你的保姆,按道理讲,我没必要做这些事情,但是,你要是实在懒得打扫,我也可以帮你打扫一下,嗯?” 她说了进门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他躺在毯子上,被角裹在白皙光洁的下巴处,眼睛亮亮的,不再是生气的样子,只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如同那次在魏家阳台上一般。 她离他很近,原于之前她曾触到他的额头的缘故,她一直俯着身子看他,他望着她的眼睛,漆黑的,干净的。 他是真的觉得那双眼睛很好看,总觉得能从那里看到他想念的那个人,虽然,可能一切都是他的心理作用,是一种错觉。 他看着那双眸子,还没有陷入深层思考,就听到她之后的那句话。她说,“我不会干涉你的一切,但你的健康我得负责,起码从现在开始,到魏思见回来。” “……” 他又是这副埋怨和烦躁交加的表情。她也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思,一直沉默,也拿不准。 末了,他沉默着起身,裹着棉被,拖拖拉拉,慢吞吞上了楼。回房间,砰一声,关门。 她终于站起身,腿有些发麻。 她从客厅的沙发角落里找到空调遥控器,调了下温度。而后打开冰箱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她在客厅转悠了两分钟,心里想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买东西的话得需要钱,可是她现在身上没钱,微信支付的话……那可是她未来一周的饭钱啊。 在客厅来回走了几分钟后,她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放着,然后出了门。 她出了门之后才发现这里很难打到车,她想,若是现在去把那位小少爷叫起来的话……她光是想想就头疼,还是算了。于是,她打给了魏思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楚棠挂断电话,她倒是忘了,魏思见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人,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 她照着纸条,迅速拨了那个号码,那端很快接通,她问:“是周先生吗?” “嗯,楚同学?” “欸?”她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 “思见都和我说了,这两天麻烦你了。” “……嗯,没关系。” 她本来还想说句“都是同学嘛”,可是这话说出来好像她和周嘉彻很熟一样,慎重考量之下,把这句省略了。 对方问:“嘉彻怎么了吗?” 她说:“不是,是我得出去买菜,然后不知道在哪里打车,我今天是坐随子兴的车来的。” “嗯,其实我家附近就有个小型超市,菜还是挺全的。” “嗯?是吗?我没看到。” “嗯,就从我家出门往南走,不到一公里。” “……” “我记得我家后院好像停着一辆电动车,你可以骑着它去。” 楚棠挑眉,为什么还用了个“好像”?那不也是他家吗?她咳咳了一声,道:“呃,好的。” “那麻烦了。” “没关系。” 走到后院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位周先生会说“好像”停着一辆电动车了。那里确实停着一辆电动车,只不过上面被蒙了一层灰,似乎被人遗忘很久了。 怕是周嘉彻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吧?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徒步去超市。 如周先生所说,超市并不远,她之所以在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是因为随子兴饶了路,没走这边。 她简单买了一些,不太知道他的口味,所以荤素都买了些。 回到周家,将东西都放进冰箱,她打算收拾下凌乱的客厅,四下扫了扫,也没见清扫工具,洗手间也没有。她看了看楼梯口的两间房门,随便进人家房间好像又不礼貌,她只好上楼敲了敲周嘉彻的门。 对方没开门,也没回应。她又犹豫着喊了两声,也没人应。 她有点担忧。 她下了楼,又一次拨通了周先生的电话,询问完清扫工具的下落后,她又把周嘉彻的情况说了下,“门好像是反锁了,他这样应该没事吧?” 那端沉默一瞬,撂下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那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压抑的生气,她看了眼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不自禁抬头看向那个房间,忽然就心虚起来,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十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她去开门,看到来人,愣了。 欸?说好的周烈呢? 来人是温霆恩,他一身正装穿的尽显气质,“楚同学,还记得我吗?” 楚棠很有眼色地让开道来,“温先生。” 他笑笑:“周烈让我过来看看。” “哦。”她小声说,“他在楼上睡觉。” “他睡不了了。”他很干脆的丢下这句。 “……” 温霆恩走在前面,楚棠跟在后面,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和楼上的那人背影差别极大。后者虽个子也很高,却实在是有些单薄。 温霆恩上楼,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周嘉彻卧室的门,走了进去。然后不到三秒钟,楚棠就听到一个男孩子断断续续的低吼声——“……干嘛啊?滚!滚!你听到没有?聋了?你丫有病!你有毛病啊?我不起……我不出去!” 楚棠站在楼梯口:“……” 一分钟后。 “温霆恩你给我滚!真跟随子兴一样二百五!”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周嘉彻爆粗。 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厉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