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白一脸怅然的看着手中倾倒出去的酒水,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喃喃地说道:
“说起来,这坛酒还是皇上赐的御酒……”
十三吓得差点没站稳,忙出手制止了温墨白的动作,
“主人!这,这么能……”
这已经不是浪不浪费的问题了,这要是让谁知道了有人如此糟践御赐之物,指不定就能给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只见温墨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
“你想多了,我还没到皇上能给我赐酒的地步。”看着十三面露疑惑之色,又解释道,“这是和我同届考中的章状元的酒。他当年考取状元,按例被赐了御酒,这是他为了拉拢我偷偷给我匀过来的。”
说完他又对着手中已经倒空了的酒碗凝视良久,又怅然若失地说道:
“想当年我还很不服他,自觉写出了千古第一的文章,不信有谁能比我写的更好。可是后来呢,才发现这科举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也在三年前得罪了岳相被调到西边的荒山野岭去了。
“他人已经不在了,他的酒却还在我这,而我这个当年嫉妒他的榜眼也还好好的在京城待着。
“现在想来,当年心心念念的状元这个名号,就算考中了又能怎样呢……”
温墨白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太累的缘故,或许是别的什么,竟然如此多愁善感了起来,忽然就为往事感慨,忽然就觉得朝堂之上这般凶险,怎么自己以前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按着十三的指示一点点地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忽然就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身在暗流涌动的朝堂,而是身处乡间一处静谧的老房子中,无心政事,不用过问争斗。只有自己和眼前这人,一主一仆安然惬意的生活,照料彼此。
想来还真是有些可笑,自己当年那么拼命的想离开的地方,如今却又有些想回去了……自己为官这些年的积蓄也不算少,到时自己和十三两人在庭院中对坐饮茶,没准还能吃上十三烤的野味……
不对啊,自己和十三说好的一主一仆,怎么越想越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温墨白赶紧摇了摇头,把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
还是先考虑眼前如何自保吧……可不能总让十三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想到今天十三经历的凶险,温墨白又想起了烙印的事,这时十三已经出了浴桶,忙赶在他穿好衣服之前问道:
“对了你之前说你身上有烙印,在哪?”
温墨白看着十三已经被包了一半的上身,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问晚了。
“在属下后背。”
说着十三转过身来,手指向了左侧肩胛骨的位置。温墨白看去,果然见到胛骨处有一枚小小的方形烙印,上面是一个篆书的’瑾‘字,正是三皇子的名讳。
自己上次看到他的后背时,上面满是一条条的伤痕,自己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烙印。
只是如今这个瑾字,竟是如此的扎眼。仿佛在提醒他,十三还不属于自己。
“这是什么时候烙上去的?”
“回主人,初入影阁时,训练前就会烙上,出阁后再烙上主人的……”
十三忽然说不下去了,他想说出阁后再烙上主人的名字,可他身上这个分明是瑾字,是三皇子的名讳。
这些日里,自己为了三皇子派给的任务将温墨白当成真的主人来对待,他明知这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做戏,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眼前这人的温柔里,就好想寒夜里的濒死的人忽然见到一只暖炉,宁愿抱着它等死也不愿松手。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温墨白并不是自己的主人,如今却是想起来了,却又不愿面对。
想要辩解,可又开不了口。若自己真是温墨白的影卫,自己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向他证明自己的忠诚,无论是禁制束缚加身,还是受刑明志,为了得到主人的信任,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可他,分明不是啊,他连这份献上忠诚的资格都没有。
温墨白在意的却不是那个字,只是想着当初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肤上时那种滋滋的声音,这枚烙印,象征着一切的开始,也象征着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的结束。温墨白恨不得能早些遇见他,从一开始就不让他有那些经历。
十三明显感受到了温墨白的情绪,渐渐的有些不安。
“请主人责罚。”
嗯?伸手摩挲着那块凹凸不平的疤痕的温墨白被这句话说得一愣,怎么又请罚了?
“有什么方法去掉吗?”
十三的眼神暗了下去。果然是自己身上这不属于主人的标记让主人不满了吗……前不久才刚刚压下的恐惧这时又翻涌了上来,他几乎迫不及待的说道:
“回主人,您可以在上面烙上新的烙印,这样之前的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