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目光之下,纪欣晚带着微笑的面具起身,浑身的细碎挂饰和手腕处的铃铛叮叮作响。
纪欣晚双手托着此时分外沉重的绣球,感觉那兰花香经久不散,一丝一缕的缠绕在她鼻尖。
玉玄婧接过大宫女恭敬递来的清茶:“不必紧张,按照先前所说便可。”
玉啸清冁然而笑,道:“小美人,无论文采还是酒量,莫要我等失望啊?”
张琛淡淡看了纪欣晚一眼。
……我真想顶你个肺。
先前灵犀就提醒过纪欣晚,玉啸清在战时是英雄人物,在平时是风流人物,看见了无主的花就撩,经常逗得貌美小丫头大姑娘捂着玉面羞笑。
那您撩妹可以,别坑妹行吗?
纪欣晚愤恨吐槽,紧张的暗自发抖,心口堵了一块坚硬的寒冰,冻得她浑身发冷,眼睛合上在睁开,倏地把发僵的双手扬起。
色泽鲜艳的绣球在渐变流苏的扬绕中飞至半空,带着一众人的目光与纪欣晚的心被掷起又落下,在空中开始响动,间隔变化极大,回到了将它抛起的那只手上后也没有停止泠泠。
它每响一下,便在纪欣晚的重重凿一下。
纪欣晚不知道这具身体喝酒行不行,但是写诗什么的她更没谱。
万一喝醉了,她不仅要丢人,随即还待丢命,要是装小白,她来这宴会是干什么的,来蹭饭吗???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中间夹了一个二百五。
机关停了。
七声。
“单数,”玉玄婧纤长的右手伸出,对着纪欣晚的方向平摊身侧,微示一礼,随即收回,清声道:“今日第一位撰诗的扫眉才子,请吧。”
纪欣晚深吸一口气,朝着玉玄婧还了更重的一礼,捏了捏汗湿的手心,没有拿起一旁金镶玉的笔。
玉啸清微微讶异:“怎么?小美人,不写占庭的文句,你是要作诗吗?”
第一个总是分外的惹眼,占据极大的风头,几乎全场的眼睛都紧紧盯在她的身上,看她是在首位的踏板上高高跳起,还是在首位的重压下丢尽颜面。
咽了口唾沫,纪欣晚扬声道:“就如尚书令大人所说,民女早就听闻太妃娘娘文采斐然,今日有幸能够领教,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玉玄婧面上颜色不改,道:“哦?你作诗,如何从哀家这里领教?难道是要哀家做你的先生不成?”
纪欣晚分不清她是玩笑还是警告,忍不住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民女怎敢,只是民女往前孤陋寡闻,这次进宫见琼楼美景,震动我心,有感而发,作出前一句来,却才能有限黔驴技穷,深感苦恼,这才斗胆来请教。”
见她如此,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玉玄婧润泽的眸光微闪,好像被提起了几分兴趣:“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玉啸清饮尽杯中清茶,望着流觞里的珍贵美酒垂涎欲滴,和玉玄婧有七分相像的眼转了回来,纪欣晚纤瘦的身影在他深黑的眸中印成小小的一个:“胆识不错。”
为了这位玉太妃的青眼,纪欣晚算是豁出去了,把肚子里的墨水搅的翻天覆地:“那民女便献丑了,还请太妃娘娘留手啊,我想要太妃娘娘接的这句便是‘冰雪林中著此身’。”
王冕太太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了活命,不是有意侵‖犯您的著作权的!!
冰雪林中著此身。
惊起一片低语,唯有玉啸清抚掌大笑:“好诗!”
“不错,”玉玄婧看向纪欣晚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叫纪欣晚甚是心虚。
“冰雪林中著此身,哀家没有这诗的清高气魄,作不来这般境界的字眼,便接道‘清冽根骨自敛深。’”
本是‘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只是第一句,玉玄婧便摸清了诗的基调,续了清傲,比起原诗的同桃李比较,她显然更为直接,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她也本不必遮掩。
冰雪林中著此身,清冽根骨自敛深。
这会不会也是王冕没有宣之于口的字眼?
眼看着能活了,纪欣晚卸了浑身的力气:“太妃娘娘果真如同传闻中一样才高八斗,民女自愧不如。”
“哪里,”玉玄婧笑意盈盈:“你很不错。”
目的达到,纪欣晚终于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再次行礼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眼看纪欣晚风头渐盛,机会难得,一旁的人都有些焦急,占庭派来的使节尤甚,声音倒是未有变化:“我等已经开了眼界,太妃娘娘,尚书令大人,那便再继续吧?”
玉玄婧点头示意,鼓声再起,一声一声,纪欣晚一把将它丢到了对面,已经得了想要的青睐,不想太过显眼招人记恨,尤其是自己这种被随便一扎就会露馅的货色,纪欣晚非常有自知之明。
看着眼前欢声笑语暗含刀光的热闹景象,纪欣晚闭麦收声,准备乖乖当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