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书房装潢不同攸宁宫外的华丽庄严,独僻出一方幽静。
两人坐得离窗户很近,还能听到外面又响起的簌簌风声,纪欣晚甚至还能想象到花瓣被吹落的残响,却感受不到窗外的一点寒冷。
这里应该也装了地龙,玉玄婧似乎经常来这里,或是读书或是作画作诗,纪欣晚还看到了一旁放着的琵琶与古琴。
……人和人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没有回应纪欣晚的请求,玉玄婧凝视着指尖上的白玉棋子:“小家伙应该能看出来哀家经常在这里消磨光阴吧?”
消磨个鬼。
纪欣晚思考了一下开口:“太妃娘娘闲暇时经常在此读书作诗吗?还会作画弄乐?”
“嗯,”玉玄婧偏过头去,看向关的严丝合缝的雕花木窗,木窗一共由三层浮雕组成,接天莲叶荷花蕾,琼楼玉宇澄清万里埃,最后是高处明月,袅袅青云。
她好像透过这三层浮雕看到了窗外的飞雪一般,眼神沉静悠远:“不过大多时候,哀家会在这里与自己手谈。”
纪欣晚一愣:“……自己与自己……对弈吗?”
“是的,所以说,好不容易哀家对面的座位不再空着了,小家伙,来和哀家下盘棋吧?”
“……还请太妃娘娘手下留情。”
玉玄婧将墨玉棋推到了纪欣晚面前:“你下先手,最基本的规则知道吗?”
纪欣晚郑重接过:“我看过您编写的棋谱集,规则大致明白。”
“那便开始吧,你对于棋道没什么深入研究,那便从简单的五子连珠开始。”
纪欣晚紧张地拾起最顶上的那颗墨色的晶亮玉质,手腕微动,“哒——”的一声轻响,苍白的手将这盘局的第一步扣在了天元上。
玉玄婧一声轻笑,白色的棋子紧随其后落入棋盘。
“哀家不会让你悔棋的。”
棋子落下,敲击上好漆器棋盘的声音分外清脆悦耳,在安静的书房里相当明显,回荡在众多书架上,最后又敲击在纪欣晚耳边。
只是这清歌很快就停了。
纪欣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路就已经被牢牢堵死,终局,无论落子何处,无论走哪一步都是输,没有一条生路。
玉玄婧唯一的手下留情就是让她走了先手棋。
感觉玉玄婧不会做大佬虐菜这样无聊的事情,纪欣晚头皮发麻。
这是提醒吗?
提醒我不要被眼下这些小小的功绩迷了眼,她想要挫我的锐气吗?
纪欣晚盯着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的棋盘沉默不语,玉玄婧一颗一颗把白子丢回棋奁里,不带笑意开口道:“你知道你的毛病是什么吗?”
纪欣晚被她的认真扎的心头一凉:“还请太妃娘娘赐教。”
“青涩,太过年轻,经验浅薄,思想的确独到,却会凭直觉做事,是年少轻狂,不留后路。”
纪欣晚:“……”
“同阎宣玲的事情一样,你既然决定前去柳家试探,可想好了退路吗?”
纪欣晚:“我——”
“把哀家给的腰牌挂到外面不算。只同白妗青一人讲了自己的踪迹也不算。”
纪欣晚:“……”
“你可知你输不起?哀家留给你的人为什么不用?”
“……零柒知错了。”
玉玄婧一改从前的温和,面上罩着威严的冷肃,指着棋盘道:“因为敏锐的直觉而不走常路,也不敢剑走偏锋,不够稳重也不够果断,也许你是与哀家对弈才会如此小心翼翼,但是因为眼光不够长远而弄巧成拙。”
纪欣晚咬牙,躬身合手:“还请太妃娘娘赐教。”
她已经开始教导自己了。
“再来。”
“是!”
不知道下了少局,等纪欣晚勉强跟上玉玄婧为她放慢的节奏,一旁镂空香炉的沉香味道已经燃尽了。
“学得还算快,没让哀家太过失望。”玉玄婧再次将棋盘上的白子都拾了起来,丢进了棋奁,指着书架下的飞天揽月玉雕罐,道:“香料在那里。”
纪欣晚见过灵犀添置香料的模样,勉强能够操作,除净了余灰后,纪欣晚捧着手里名贵的香料小心翼翼,一点点放在了银香炉的中心。
玉玄婧侧倚在棋桌上,看着纪欣晚笨拙地添置香料的模样,忽然道:“越是看似简单的局,关键的先手时机越是短暂。”
纪欣晚手上动作一顿。
“既然那到了先手,便不要浪费了。”
纪欣晚拿起一旁精致的火折子,吹了三次之后将其点燃,将香料的中心点燃之后,纪欣晚又坐回了玉玄婧面前。
无需多言,即刻继续。
纪欣晚勉强能够应对玉玄婧的强攻后,开始运用先手的优势,玉玄婧的套路却摇身一变,收敛了先前棋局上盘旋的龙。
纪欣晚本能感觉到不妙,却一时没办法摸清玉玄婧的思路,只能接着走一步看一步,这盘棋终于下过了大半柱香,眼看着黑子终有胜望,纪欣晚眼中的明光还未完全亮起,玉玄婧幽幽道:“四四禁手,你输了。”
纪欣晚瞳孔猛然一缩,定睛一看,那一子落下后果然同时形成了两个四连,一活四一冲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