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洛舒上辈子虽算不得什么画中圣手，可真要兴致来了画些个什么，也能得众人一句夸赞——运笔娴熟，一气呵成，画风大气，颇有灵性，之类的。

所以，师母大人所担心的“审美问题”，洛舒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的。

只除了偶尔遇上季某人的时候，会自发地扭曲一下。

如今已连着收到了三张画，再有上辈子也见过那好些程度相近的画作，除开再次见到之初的惊吓，洛舒如今倒是对于季泽的绘画风格有些，适应了。

犹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季青霜的儿时画作，却是斯人已逝。

洛子修作为季青霜在世时最亲近的友人，当时可谓心如枯槁，却偏偏还记得要上门去开导那位，死了丈夫又连着死了一二三个儿子的老夫人。

也就是在那时缟素翻飞的季府厅堂里，他见到了挂满了屋子的青霜遗物——过度悲痛的季老夫人，把小儿子儿时所有的东西统统拿了出来，挂在她会去的屋子里，好睹物思人。

洛子修觉得不可以让老夫人再这么下去。

睹物思人，可人已经死了！

越思越悲，越悲越思！

他自己就饱受其扰，只实在忍不住时，方拿出两人的信笺来看看。就这样，也都忍不住偷偷掉眼泪，一肚子怨气根本不敢跟人说！更别提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了，这满世界都是儿子的生前的、儿时的东西，她能撑得了多久？

刚想上前劝慰几句，却是惊鸿一瞥，被那丑到让人脑溢血的画给震得，震得，震得他连悲痛的心情都停掉了。

洛子修：“……”季青霜你真是个人才！你怎么不拿这画去战场？！说不定人敌将直接被丑哭了，你就完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业，能活着回来了！！！

最后，老夫人送他走时，好心好意地把墙上那幅画送给了他——因为他一个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年两次他去季府拜会，就会被一脸慈和的老夫人，塞一张老情人的儿时画作。

老夫人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儿自幼聪慧，于绘画一道上亦颇有天赋，奈何家里请来的先生却俱是不喜，常令我儿心感高冷孤寂。如今不想却在我儿已逝时，寻到了洛公子这对其欣赏的知己，实令老身心中开怀。若我儿在天有灵，必然快慰。”

……不愧是能生下季家三朵奇葩的英雄母亲！洛子修心里疯狂地叫嚣着：我根本没有欣赏！我根本没有欣赏！我根本……然而对上老人略显浑浊的双眼，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是笑得温文尔雅，然后满目怀念，躬身行礼，双手接过，感谢不已——满心泪水，不想多说。

直到多年后，老夫人安然辞世，洛舒捧着最后得来的这叠画纸，却是心中空荡一片。

最后一个会和他一起怀念那混账家伙的人，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