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骄阳似火,暑气渐盛。 宽阔的大街上,涌动的人流,以五颜六色的衣妆,汇成一道七色的彩虹,描绘着当朝最繁盛的风景。 赶考的书生神色各异,或焦虑,或期许,或苦闷,或踌躇满志。 他们都是随着各大书院的车队远道而来,马车停满了国子监旁,那片专设的马场 偏远省份的考生早已在前几日报道完毕,只遗最后一批——秦淮书院的门生等候在这个并不算拥挤的国子监大院里。 他们正列着队等候着身份的核实。 …… …… “王宥之” 官员抬头扫了一眼周遭的书生,“王宥之,可来了么?” 王宥之听了赶忙跑了过去,“来了,来了。” “会试文书。” 官员伸出右手示意王宥之将文书递给他。 王宥之应了一声,便在身上搜罗起来,半晌,却一无所获。 官员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你没有文书么?你确定你是来考试的?” 王宥之尴尬地笑了笑,“有呢,有呢。您稍等一下,我的文书大概是落包里了,我去找找。” 官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到一边慢慢找去,子时之前不给我的话就直接回家去吧,没文书考不了,知道吗?” “知……知道” 王宥之点了点头,内心忽的有些慌张。 “难不成是丢家里了?” 王宥之摸着脑袋,心生忧虑:“这下可是真是活见鬼咯,要是就这么回去了,还不得让老爷子活活吞了。” 他正想着,同道而来的书生们却一个劲儿地凑了上来。 “怎么,王第一要回家了?” “壮志未酬?” “你懂什么?天下第一唯快不破嘛,你看我们还没开始呢,人家就要衣锦还乡了。” “哈哈哈——” “……” 见这群人笑的前仰后合,王宥之皱了皱眉头。 “谁说我要回家了?东西在我包里呢,我回家干啥?你们这群书呆子,怕是书没读多少,人倒是傻了吧?” 王宥之故作镇定地说“快散了去,围着我干啥?我身上有榜吗?” “还装呢?” 马小楼不屑地瞥了一眼王宥之,“你也就能嘚瑟到子时。” …… “哇!你们这群人大夏天的围着我,不嫌热是吧,让开让开!” 王宥之拨开人群,大摇大摆地往国子监门外走去,忧心忡忡。 …… …… 国子监门外。 王宥之正低头合计着,却与往里走的余梦撞了个正着。 “哎呦——” 王宥之坐在地上大叫一声,“谁!是谁要撞死我?还嫌我不够倒霉是吧?” 余梦定睛一看,“王公子?” 王宥之见人叫他姓氏,便慢慢地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的少年好是熟悉。 “我们……在哪见过?”王宥之坐在地上一脸的想不起。 余梦笑着说:“怎么,元宵节的时候还见过,现在就不记得我了?” “我看着你有些面熟,许是记性差,记不太清了。” 王宥之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是扬州王员外家的公子对吧?”余梦笑脸盈盈“元宵节的时候,我苏哥哥去你家坐诊,我碰巧去看他,所以去过你家几次,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苏哥哥?……你是说苏长风?”王宥之说着猛地一拍脑门,咧嘴笑了起来:“哦!你就是苏长风的那个小跟班!想起了想起了!” 余梦有些不太高兴,“我可不是小跟班,我是他的师弟呢。” “哦哦哦!”王宥之似乎对余梦的这番解释很是不以为意。“那你叫啥呀……” 余梦显得有些尴尬。 “我叫余梦,年年有余的余,梦想成真的梦。” “余梦……”王宥之小声嘀咕着“怎么听着到像个女孩子……” “你嘀咕什么呢?”余梦一脸的茫然。 “没……没什么!”王宥之赶忙摆了摆手,然后说到:“对了,你们飞来阁有没有那种跑的特别特别快的马呀?” “特别快的马?” 余梦想了想,然后回答说“有呢,我们飞来阁素来信务繁忙,所以有很多专门送信的快马,这次我来京城,随行里就有一匹。怎么,王公子需要这种马?” 王宥之迫切地点了点头,“我的会试文书落家里了……国子监不让考……所以……” “文书丢家里了?”余梦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那你赶快随我回望江客栈,我让随从替你回去取,快马加急的话,子时之前应该能赶回来。” 说着,余梦便拉着王宥之疾步地往客栈去。 京城的街道上车流如梭,然而两位俊俏的少年一身富家装扮,走在大街上却是特别的显眼。 …… “宥之!!!你给我站住!” 忽的一声叫喊,让两人停住了脚步,他们相互看了看。 “刚才……是不是有人叫我?”王宥之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好像也听到了……”余梦点了点头。 他们寻声望去,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探出了一个脑袋。 王宥之仔细一看,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 “爹……爹!” 王员外见他两停住了脚步,便从车上走了下来,年近六十的他,此时走起路来到是轻快的很。 “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进京考试把文书丢家里,到底是你考还是我考?” 王员外站在王宥之跟前,气的直哆嗦。 “我……我不也是一时激动,就忘记了嘛。”王宥之显得委屈的很。 王员外从身上拿出会试文书递到王宥之手里,一脸的无可奈何“去,快去国子监把文书交了。” 王宥之应了一声,然后叮嘱余梦和老爷子在原地等他,便飞奔着朝国子监去了。 余梦招呼王员外在路边的茶摊坐下,点了一壶茶。 “王员外,好久不见了。”余梦给老爷子沏了一杯递了过去,“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吗?” 王员外接过茶水,使着低沉地语气说:“多亏了苏先生啊,不然我这条老命怕是熬不到今日咯……” 余梦笑了笑:“老先生身子无恙了便甚好,今日您家公子赴试,可把您给累坏了。” “家里就这一根独苗……没办法!没办法啊”王员外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念问到“余公子今年也有十六七了吧?” “十六了”余梦回答到。 “今年的会试参加了吗?”王员外桑音里透着年老的沙哑。 “我家世袭太医院,所以,不参加科举呢”余梦泯了口茶,脸上挂着不同于内心的老道。 …… …… 国子监。 王宥之举着会试文书招摇地走在大院里,还不时的瞟一眼周围的同窗们。心想:“你们这群假斯文的书生,想看我笑话是吧?哼——” “哎呦~这不是王第一么” 马小楼洋腔怪调的走了过来,“手里显摆着啥呢?” “你眼瞎吗?会试文书不认识啊?”王宥之狠狠地白了马小楼一眼,“给我让一边去,别挡我道,我赶时间的很。” “可把你嘚瑟的,跟谁没有似的……”书生们笑成一团。 …… 王宥之把文书递到官员的案上,低声低气的说:“呐,文书。我……能考试了不?” 官员接过文书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在花名册上找到了“王宥之”的字样,提笔在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 “可以了” 官员微微抬着头望着王宥之说:“记着,明日辰时公布考场,后天辰时按对应考场入座开考,要是迟到了,你就直接回家去,知道吗?!” 王宥之蔫吧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吐了吐舌头,心想,“我的妈呀,这当官的怎么动不动就让人回家啊,我大老远的跑来容易吗我……” …… …… 次日。 国子监议事厅内,国子监所有官员都聚集在这里,正在商讨明日监考事宜。 “明日我因为避嫌,所以不能监考,还望各位尽心尽力,万不可出岔子!”郭世名坐在椅子上,语气稳重且诚恳。 “大人放心,圣上既然特批此次成绩关乎全国书院合并之事,我等一定严厉监督,若有舞弊现象,定会严惩不贷。”曹时附和道。 郭世名点了点头,“本次主考官由周不全担任,考试期间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你们直接去找他就可以了。” 周不全听罢,站了起来朝在座的官员行了个礼,说:“本次现场指挥工作由我全权负责,还望各位多多配合” …… …… 望江客栈。 王宥之直勾勾地盯着王员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吭声。 “是嫌我在你身边,晚上不好出去厮混是吧?”王员外端着一杯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说。 王宥之撅着嘴,一脸的生无可恋,“你儿子在你眼里就没一处好是吧?我啥时候大晚上出去厮混了?老瞎说,真是的!” “我是担心子芙……”王宥之说着变的深沉起来。 还没等王宥之说完,王员外便把茶杯往桌上猛地一跺, “哗啦”一声把王宥之吓蒙了圈儿。 “爹,您怎么了……又……又发病啦?”王宥之睁大个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面容惊骇。 “能不能不提那丫头?整天子芙子芙的,你哪天能说点夫子的事儿?”王员外哭丧着个脸,一脸的惆怅“明天就开考了,你……” “我……我困了爹……撑不住了,我去睡觉了。”王宥之见父亲又要给自己上课,赶忙故作困倦。 他摇摇晃晃地挪到床边,扑通一声就倒了上去。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王员外见状,气地坐在椅子上,一口闷掉了一大盏茶水,连茶叶都没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