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陆续开了几家实体店以后,宋司南的牌子渐渐有了一些知名度,她听从夏农小姐的建议给当初首发式购买样衣的顾客一些额外的心意,例如邮寄即将发布的产品目录,并严正声明请勿泄露,节日以及顾客的生日,会收到别致的小礼物,每次都意想不到,尽管都是些小东西,但却成了上流圈子心照不宣的接头暗号,那些礼品从不公开发售,想买都买不到。这就是后世VIP的雏形,越来越多的北美顾客开始托人代购或者干脆自己来巴黎的专卖店选购时装,还抱怨为什么纽约没有分店。这时,宋司南意识到时机到了,她在当年的感恩节前在纽约最繁华的麦迪逊广场开了北美地区的首家卖场,之后陆陆续续在其他城市有了分店。 她之所以如此卖力的经营这份事业,其一还是向陈九爷贷款的压力,虽然债权人多次声明那笔钱不着急还,也接受她以股份抵债的提议,宋司南也不敢怠慢,欠谁的钱都不敢欠他的,弄的陈九哭笑不得,其实在儿子如愿进入医学院以后,他已经不在乎那笔钱了,反而觉得拿来换儿子的前程简直再便宜不过,现在的九爷早已不似当年的凶神恶煞,反而慈祥了不少,在洗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多年以后,时尚圈里经久不衰的高冷品牌,没有人会想到股东之一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帮头领。其二是她忘不了那个当年敲门的小男孩,为了能够以丽贝卡本人的身份过问他的身世下落,她才义无反顾的踏上创业之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那是她在极度寂寞四顾无人的情况下,唯一的一点安慰。她后来透过媒体的朋友打听到了那个小男孩的下落和附带的一些传闻,尽管跟她传达消息的朋友颇为为难的告诉她,有传言说这个孩子是费里曼的私生子,但其实宋司南并不在意。 与此同时,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乎同一时间,利维就找到她,问她是不是在查自己和那个孩子的事,这在还没有移动通讯的年代简直是惊人的效率。宋司南和这个无数次帮了自己又并不熟悉的男人进行了一次长谈。 宋:利维,我不该背着你查丹尼尔的事,可是又没有其他选择。 费:(沉默许久)你想要知道什么? 宋:我。。。很喜欢那个孩子。只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费里曼的脸上表情复杂,一方面他以为这是她在意他的表现,别管是不是在意他的身份还是金钱地位都无所谓,那表明她还是珍惜费里曼太太的身份的,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有苦衷,关于那个孩子的到来,也是一段荒诞不经的往事。他当年还年轻时,颇有几个狐朋狗友,他自己对于风月场所不太热衷,但是架不住那几个朋友是个中老手,从中学就开始的交情,也让他总是半推半就就跟着那几个家伙去疯狂,也似乎是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性格中的不足,想做什么却总是不敢尝试,让他尽管知道朋友们都是些酒肉损友也还是不愿离开他们。有一次,不知是为了什么,那几个浪荡公子又拉着他去一家新开的酒吧,颇为老道的和陪酒女郎调情起来,他旁边也坐了两个姑娘,大家喝的昏天黑地,第二天发现自己在酒吧附近的一家旅店醒过来,据旅店经理描述大概是其中一位哥们儿送他回来,自己也喝高了。果然,他在隔壁房间找到了那位同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各自回了各家。没想到,九个月后的一个清晨,他一开门发现门外的一个篮子里躺着一个婴儿,襁褓里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这个孩子是他那晚一夜情的产物,母亲无力照顾婴儿,请他念在亲生骨肉的份上,养育孩子。最后署名是 Brienna,连姓都没有,大概是那位母亲的名字,似乎是爱尔兰裔。这让还不到三十岁的利维当头棒喝一般,苦苦思索许久才想起来好多个月以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可是,他连身旁的女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凭什么算他的!在没有DNA检测的年代,根本无法确定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更何况,他的那几位狗友目前都不在本地,有的甚至在国外,无法立刻取得联系,无奈之下,他委托家人将孩子送到一家教会孤儿院,并定期支付孩子的抚养费用。 宋司南也没有别的想法,她看出来利维的顾忌,决定这次索性挑明自己的立场。 宋:利维,哪怕你和这个孩子有关系,我也不介意,真的,那发生在我们认识之前,我可以帮你照顾他。 费:(脸色很难看,几乎要发作)我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 宋:我相信你。你无私的帮助一个故而是一件高尚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费:(强忍着不悦)我以前跟你说过,媒体会扑风捉影,对我们的影响不好。 宋:那我们就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一起领养了这个孩子,我都认可了,别人能说什么呢? 费:(沉默不语)。。。 宋:(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不应该要求什么,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应该尊重你的意愿,这也是你的隐私。。。可是我们结婚几年了,还是没有孩子,我想。。。我想。。。 费里曼的脸色变化着,不悦,尴尬,无奈,痛苦,交织变换,他踟蹰了许久,终于开口,给了宋司南一个折衷方案,她可以去少许探望这个孩子,但不许以他的名义,领养以后不许再提了,没有可能。之后他又关切地问她如果迫切的想要孩子,那么他愿意陪她去最好的医院做检查,如果需要治疗的话,也会全力配合。她点点头,那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她不应该再得寸进尺了。 当她再次出现在当年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有点少年模样的丹尼尔面前时,本以为他不会记得自己,没想到正在变声的少年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一边因为声带的尴尬而歉意地笑着。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些自私的寻找心理寄托的动机,对这个男孩子的一生产生了不可忽略的影响。有一天,她在自己纽约的办公室里接到丹尼尔的电话,对方怯生生的问能不能参加他的毕业舞会。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作为一个并不了解西方中学校园文化的人,宋司南其实并不知道毕业舞会对于那个年龄孩子的重要性,心里甚至觉得那时小孩子对大人社交场合的幼稚模仿罢了,但这次她还是认真准备了。丹尼尔现在上的不是教会学校或者其他公立学校,而是上东区的一所颇具盛名的私立中学,几乎纽约最富有的人的子弟都在这所中学就读,并以此为荣,当然学费也是颇为不菲的,没有人知道费里曼为这个孤儿掏这一大笔学费的初衷,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本人当年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 丹尼尔身处非富即贵的同学间,压力可想而知,这里的学校,老师并不太过问课堂以外学生的生活,美其名曰尊重学生的自由和隐私,但同时也给了校园暴力滋生的空间,无论贫富,皆是如此。每逢有必须需要家长出席的场合,费里曼会让家人派可靠的人去参加,身份是丹尼尔的监护人,但岁数明显对不上,而且人家同学都是父母一起来的,到他这里明显是一个代理人过来应付差事。宋司南的出席让丹尼尔倍感激动,尽管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这个女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对他的意义始终是不一样的。他其实根本没约到舞伴,十几岁的少女们就懂得趋炎附势,看人下菜碟了。没想到本以为要坐冷板凳的他,低着头默默的吸着饮料,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英俊的年轻人,我可以请你跳舞吗”,他当然认得这个声音,意外又有点惊喜的抬起头,来人正是丽贝卡。 就这样,他们成了舞池里奇怪的一对,甚至还有同学在嘲笑他们。那天宋司南没穿礼服,因为作为家长要把闪亮登场的机会让给孩子,她那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系的套装,肩上加了一条驼绒的手工刺绣披肩,云纹和孔雀被用与披肩背景颜色相近又略有不同的配合浮雕一般绣在上面,不同角度的灯光下图案会若隐若现,非常华贵,这是她最新发布的秋冬系列的同款单品,但是这条是她自己设计定制的,仅此一条。当然她身着裤装,跳起舞来怎么也显得有些怪异,很多学生家长在场外指指点点,言语间颇有不屑,黄热病的轻视由来已久,尽管宋司南已经拥有自己的品牌和公司,但在老牌富豪们心里不值一提,认为她的一切不过是她钱多的数不清的丈夫一时兴起的小玩意。 舞会环节结束后,主持人彬彬有礼的上前介绍下一环节,宋司南提前做过功课,那应该是家长代表上前发言,一般都是有实力的人物,基本都已经内定好了,以便提前准备,她当然没有可能被选中。没想到主持人宣布下一节是家长才艺表演环节,一下子把站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她提了出来,这明显是一些人想看她的笑话故意为之。丹尼尔的脸一下子白了,他依稀记得多年前那个歌剧之夜,丽贝卡好像还不如自己看懂的多。。。 宋司南在确认没听错以后,从容的走上前去,心想他们是没见过当年威风八面的木阿嫂,这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她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以后,走到一旁的钢琴后面,坐下来。 弹的是海顿的E大调奏鸣曲里第二乐章的一段,后来阿汤哥的成名作之一《夜访吸血鬼》里面利斯特也弹过。 My Proud is never for my name, Nor shame related to my root, When fag challenges, or problem, Open my arm, brag greater great, Even being abandoned by the world, Or doubted from head to toe, I\'m still moving forward, No matter more no less wow, I\'m shinning on top of the mountain, .... .... 宋司南一边弹奏一边朗诵了一首自创的小诗,这还是她读大学时的习作,没想到这会用上了。渐渐的人们不再交头接耳,反而开始低声默念刚刚念出的句子,这些家长中不乏教授主编这样的知识分子,人们的看法在悠悠的钢琴声中悄然变化。舞会临近尾声,已经有好几对家长主动和宋司南交谈,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他们的孩子也主动和丹尼尔亲近起来。她没有以费里曼夫人的身份自居,拿出的名片上印的是丽贝卡小姐,可能性品牌创始人。 她的第一个牌子叫做可能性(Possibility 纯属虚构),风格以简洁犀利的职业装为主,后来又派生出来丽贝卡小姐(Ms. Rebecca)和维纳斯(Venus)两个衍生品牌,前者偏向更年轻的群体,比如出入职场的女该或是轻熟女,后者走高端路线,主要是出席各种隆重场合的礼服,晚装。 借着品牌的影响力,宋司南把生意扩展到了东南亚,也在香港设了总部,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以及鉴赏玉石古董的绝技,她将成功的在香港站稳了脚跟,并且结识了很多上流社会圈子里的朋友,除了玉石上的造诣,她还是术数方面的大师,早在十几岁时就读过《子平真筌》,《滴天髓》这些命理著作,在没有师傅指导下便略通一二,但当时并不甚感兴趣,只是随便看看,对算命本身有质疑。直到后来屡遭变故又无处求助时,才重新拾起来,希望能找到抉择的方向,然而,迄今为止,这门本事对她自己而言最大的贡献就是与陈帮主周旋,她自己的命,一次都没算准过。俗话说医不医己,她也不太把这当一回事,只是那些香港人,特别是有点年纪的,对此笃信不疑,她不只是碰巧很是怎的,因为说对了几件事,赢得了大人物的注意,也为自己的生意换来了想不到的好处和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