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清突然间问出了太子之位归属,倒是让陈熹心砰砰乱跳。按照皇帝和俞妃的感情,皇帝把她派出来历练,就是给她争取功劳的。万一回去之后,一下子脑筋搭错把她立为太子,那就有点糟糕。毕竟,立了再废,这个功夫真会大得吓死人。 陈熹摆摆手:“我体弱多病,父皇怎么会将重任加到我身上。”打定主意回去就装死。 好在珩清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示意要弃马步行。陈熹看着前头,果然是白梅军驻扎的营地。外围是用两个手臂粗的圆木做成的栅栏,大约有两人之高。栅栏上方插得铁枪头,在月色下犯出冷光。一众士兵全副武装十步一岗,站在栅栏之外。再仔细看,大门里还立着哨所,里头有哨兵站在火□□后,警惕防备。 一大早从风家出发,跑马到矿区都是近中午,一番折腾后又是连轴转。此时到了霍勋的营地,差不多是过了晚饭的时候。 好饿,意识到这点,就听肚子咕噜叫了声。陈熹摸了摸肚子,收到珩清探寻的眼光,她忙摇头。珩清再次转过眼盯着营地,嘴里似乎在计数:“十,九,八,七……” 猛然间,突然营地躁动起来。隐约看到有火光窜了出来,不算太大,但是位置有些偏远。片刻后,就听锣鼓“当当当”响起,有人惊慌大喊:“着火了,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珩清拉了陈熹一下:“走,就是现在。” 两人借着夜色,飞快跑到营地边。珩清趁一众人惊慌,打倒了两个小兵,和陈熹把他们的衣服套在外头。又把幞头拉低,遮住大半脸。两人对视一眼,就往主帅营帐跑去。 珩清边跑边喊:“快快,呈报将军,有奸细混到队伍中,点燃了粮草,还下了药。我们好多兄弟中毒昏过去了!” 站在主帅营帐门口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手中长剑一闪,将珩清和陈熹拦在一边:“大胆!敢闯主帅营帐!找死!” 珩清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脚下一滑,似乎要摔倒在地。陈熹还来不及去扶,珩清手起一扬,一股白烟飞起,那两护卫不过眨眼就扑通摔倒。珩清脚尖踢向那两人,护卫被踢进帐里。他自己也跟着飞快进去:“跟上。” 陈熹也飞快跟着跑进营帐,进去之前回头看着周围,显然大多数士兵都忙着救火,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进去之后,珩清轻声说话:“我跟你讲,表弟,刚才真是悬啊。”他瞥了眼瘫在地上的两人,“这两人在白梅军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还好我带了迷雾。” 陈熹把回宫要做的事情清单上,再加了一笔迷药。她点点头:“表哥,为什么不让人进来偷走?”其实你指挥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 “嗯,要不是这次事关重大,我也不想亲自动手。”珩清叹了口气,忽然又笑道,“不过嘛,能和表弟你一起冒险,也是值得。” 陈熹一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转过眼神去看整个营帐,一看就是钢铁直男生活的地方。除了兵刃武器,没有一点点温情的地方。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大大的书桌,放在中心。书桌后有片绣了山水的屏风,屏风后面则是霍勋或者霍少府休息的地方。 珩清留意到陈熹神情没有扭捏,也不像以往红晕飞上脸颊。他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会藏在哪里呢?”陈熹往书桌方向走了两步,看桌上堆着的书籍,乱糟糟的显然是匆忙离开。转身看向珩清,“表哥有线索吗?” 珩清眼睛弯了弯:“只知道在主帅营帐里,不知道在哪边。要不分头找找?” 陈熹点头,伸手就去翻桌上的书本,册子。珩清则是走到屏风后,去翻寝榻。这账册不知道长什么样,就算找到了怎么看真假。正想着呢,陈熹就看到一本蓝色封皮的小本子从一堆书里露出一小尖角。抽出来一看,封皮上用浓墨大书两字“账册”。 呃,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还没叫珩清出来,珩清却先一步从屏风后踱步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一模一样的蓝皮“账册”。两人都看到对方手里的账册,对视一眼,珩清神情却猛然神情一紧:“糟糕,中计了!” 珩清动作极快,拉着陈熹就往外跑。两人刚刚踏出营帐,就被一众银光闪闪泛着杀气的银枪堵住出路。珩清抓住陈熹手腕,将她藏在身后。脸上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怎么,霍小将军那么早就回来了?” 话音落下,霍勋便从人群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步伐果决,带着杀气。他伸手一挥,那群士兵将主帅营帐围成一圈。 霍勋倒是有恃无恐,右手搭在剑柄上,左手微微握拳,慢吞吞从珩清身边走过。脚步略略停顿,回转头瞥了陈熹一眼。快速收回眼神,便领头走进营帐:“三公子既然来了,里面请吧。” 珩清被人拦在账外,陈熹被推进营帐。刚跌跌撞撞进去,就看到霍勋大刀阔斧地坐在书桌后。“找到你们要找的了吗?”霍勋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册,又随意丢到一边,将眼神投到陈熹脸上,“风家的矿毁了,我怎么觉得和你们有些关系。” 陈熹不知道风家和霍勋的关系,她模棱两可地摇头:“哦,确实是见到矿区起火,但具体的我倒是不晓得。” 霍勋也没在意:“毁了也好,就算今日不毁了,等我哪天兴起,我也会去炸了它。” “为什么?”陈熹想起珩清属下的欲言又止,难道矿区是有问题么? “那风家矿产,号称是神仙的产业。用硝石和硫磺炼丹,准进不准出。里面的人进去,都等着吃药成仙。有些药卖出来,吃几次后便会上瘾,再也戒不掉。” 陈熹皱了皱眉:“我见过后山村落,瞧着不像。” “眼睛看到便是真事么。”霍勋双脚翘起,搁在书桌上。“霍少府至今未醒。”他歪头笑了笑,眼神瞥向陈熹,“你们和霍家可是结下大大的梁子。” 陈熹摊手:“是你们主动来找我们结梁子,我们可是无辜的很。”眼波流转,倒是学着珩清的模样,似笑非笑,“不过嘛,他们难道不会想过,你是从中得益最多的。” 霍勋“嗯”了声,“哪怕是迁怒。我已命人送霍少府回丰京,大约没几日就会有圣旨下来叫你们回去对峙。”他从怀里抽出一本蓝皮册子,不用陈熹多看,就明白必定是真账册。霍勋将册子往桌上随意一丢,“你们要找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不过有条件。” “当然,没有条件我怕是假的。” 霍勋淡淡一笑:“正式官职,从霍家分府。” 陈熹心想,这两个要求都不是她能承诺的。可现在明显是不答应不行,而且吧,她一直想着回宫要有能用的人,眼前霍勋说不准能用。 她倒是没有古代人那种忠心的想法,招人来用,就是发工资升职,要是霍勋愿意跳槽,确实是不错。他求得无非是加官进爵,出人头地。要是她回去说霍勋立了功,或者救了她,父皇一定会赏霍勋的。 “可以。”陈熹点头,她思索片刻,“我现在没法答应你立即办成,但父皇最是……” “我当然明白。皇帝最疼爱三皇子,前阵子还闹着要禅位。” 陈熹咦了声,记得父皇是对贴心的重臣说这些事情,怎么霍勋都知道了。霍勋像是知道陈熹的疑惑,补充道:“霍少府那时候发了极大的火,我便知道了。” 这就对了,皇后娘家霍家的家主,便是和俞妃父亲能抗衡的户部尚书霍右弼,又是内阁大臣,是皇帝政权智囊团中一员。当时父皇要禅位,霍老头怎么会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陈熹上前一步向拿账册,可她手还没碰到书皮。账册又被霍勋快一步放进怀里。 “回京便亲手交到你的手上。”霍勋挑了记眉毛,忽然又问,“还有一桩事。霍少府为人谨慎,怎会留你单独一人,你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你是怎么毒到霍少府?”他表情极为认真,嘴里倒像是在开玩笑,“我总不能重蹈覆辙。” 陈熹眉头打结,她不见得说霍变态见色起意,要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飞快观察霍勋的神情,明白要是不讲个清楚,霍勋说不定会倒戈。 她略叹了口气:“其实吧,我当时以为霍少府是那个占山为王的草寇,想招安来着。”陈熹表情格外诚恳,“说会给优渥的条件,想要和他私聊。霍少府同意了。” 霍勋沉默小会儿,他在不知道陈熹真实性别的情况下,这个说法还比较靠谱,毕竟霍少府的性格阴毒,说不准单独会谈是想看看陈熹的窘迫。但是,霍少府中毒事件里,最让他在意的是,躺在地上的霍少府衣冠不整。按照陈熹的说法,他们不过是谈判,动嘴而已,脱什么衣服?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一下子抓不住。只冷哼了声:“你被抓时,衣服乱七八糟。等被我们发现,霍少府中毒倒地,我看你像是重新穿了衣服。” 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嘲讽陈熹爱美。但话语落到陈熹耳里,她却领会到别的意思。想起霍少府变态,不由自主抓住衣领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