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天上的父,愿圣德的你降临人间,你的宽容免去我的罪,带我走入你的光辉所照耀的世界。
圣神无处不在,就算是在摄政王的会客厅里也放了这样一本圣典。
厚厚的封面上纤尘不染,甚至用金镶了书边,每一张纸张都有触手可知的厚度,好像那上面已经承载了每一句圣言的力量。
邹礼是个无神论者,就算他转生一次,至少在没有见到真正的神明之前,他可不相信真有天父在围护人间。同理,邹礼也并不觉得摄政王是个信教的人,那个男人身上可不需要这种精神寄托。
但邹礼并不讨厌教会。
人生来就需要信仰,或道德行为准则,或先祖天地万物。教派以信趋化人心,或许天父教这种权高势重的教会顶端同样存在人欲避免不了的争斗,但面向百姓的一端,必然有让人心能够广为接受的一点。
而这一点说到最后,也就成了理。善理善上若水,则水能载之。道念像颗种子,种在人心里,长成参天大树的同时,同样也寄托起了一只只不坠地狱的灵魂。
从会客室门外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哽咽声,邹礼翻着圣典的手一顿,转头看去。
费奇已经第三次被摄政王拒绝见面,拖着沉重的步子进门,神情低落,却不愿意回家,他抬起头来,见到屋里的国王,愣了一下。
国王紫色的眼眸和过分漂亮的容貌实在太过显眼,费奇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连忙跪下身说道:“冕下。”
邹礼放下书本,“陛下有空了吗?”
他这点事跟国事相比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邹礼心里实在堵得慌。
费奇说道:“陛下还在见普利策伯爵。”
邹礼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翻着书本继续等待,说道:“替我拿杯茶来吧。”
费奇点头,前去给他倒茶。
邹礼和他闲聊道:“摄政王最近都在忙什么?纳尔塞山谷的事现在有眉目了吗?”
费奇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沙哑地说道:“陛下还在查,冕下,这件事……是我有错……”
邹礼纳闷,回头看他,就见费奇忽然跪了下来。
费奇说道:“冕下,是我不查,才让杀手进入线群山谷,差点让陛下和冕下遇险,是我的错。”
费奇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诚心悔过,痛苦地哀求道:“冕下,请让我继续待在陛下身边效力,我恳求您答应我。”
邹礼回过神来,他没见过纳尔塞城的守城官,听这段话倒是明白了。实则他连查证行刺一事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替摄政王赦免下属。
邹礼说道:“你是纳尔塞的守城官?费奇·特伦斯?”
费奇点头道:“是的,冕下,请您饶恕我的罪过。”他一边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邹礼让他起来。玩忽职守导致帝国两皇遇险,九死一生。不是他以恶意揣度,在封建集权社会,这种级别的失职已经足够当权者将其推上断头台,革爵是念着旧情的极轻处置了。
费奇却当没有听见邹礼叫他起身的话,“冕下,求您赦免我。”
邹礼抚了抚额头,这个人的性格实在有些偏执和无理取闹,换做他能在此事里捡回一条命就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
“费奇,你要请罪,该去跪陛下。”
邹礼才是刺杀一事的真正受害者,也亏这个守城官竟然想异想天开地找他为他求情。
费奇倒在地上,沉默不语,渐渐地又开始有些呜咽着哭了起来,声音沙哑地像一只受伤的老兽。
邹礼翻着圣典。既然审判庭已经将这个人定罪,想来他身上也洗掉了嫌疑。
邹礼不是不可以放过这个守城官,与其和摄政王一派结仇,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免得一群内阁大臣天天弹劾他。
邹礼抚着圣典上的金边,叹了一声,为他指一个出路,“你如果能查清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你是有功的。”
邹礼说道:“起来吧。”
长风吹过窗户,洁白的窗帘从屋中卷出,宛如一只欲要迎风而起的大蝶,高指天空。
米尔与杰弗瑞带人冲进卧室,士兵以身撞门,轰然一声巨响,木门砸到在地。
阵风吹起了子爵夫人洁白的裙摆,像花瓣在空中温柔地荡漾。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放下,伸手一探呼吸,早已经没气了,贝拉米脖颈上的勒痕深得像一条毒蛇。
杰弗瑞怒踹了一脚地上的凳子,“去他娘的!你们怎么盯的人?!”
士兵们深深低头,贝拉米习惯深居简出,这些天都是看在眼里,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关头上吊自杀。
分明已经快离开皇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