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的左腿被踩断,但比起断腿之痛,五云夫人的银针扎到身上才是真正的酷刑,有时似千刀万剐,有时又如万蚁噬骨,疼痛固然煎熬,瘙痒更加难当,但偶尔间说不清是疼是痒的痛苦比这二者还要折磨人。
期间小蛮又给他的断腿换过两次伤药,见了他的惨状,也不免生了些恻隐之心来,道:“唉,你何必自寻死路?”
路平心想:我这根本就是求死而不得。
银针加身时,但只求一死,哪怕是真死,不能以劫点复生。
然而求不得。
原本听了五云夫人的遭遇,他颇为同情,觉得燕飞春这疯子果然做的不是人事,阵剑军果然邪恶霸道。当时对五云夫人表的那番忠心,倒也不全是糊弄,可惜弄巧成拙,这老瞎婆一个字都不信。
此时,却只恨燕飞春那疯子下手还不够狠,为啥没将五云夫人一起拍死?留了这么个祸害。
陈孟起一直没动静,仿佛真成了一颗石子,想来是离五云夫人太近,不敢弄鬼,怕被其发现端倪。
小蛮换好伤药,又将他的左腿重新固定绑紧,不再开口。一时沉默,路平的呻吟声混在结铃铃结铃铃的蟋蟀振翅、叽喳喳叽喳喳的小鸟求偶声中,宛若交响乐中混入了唢呐。
良久,五云夫人忽然一叹,问道:“那位顾小山是怎么回事?死了么?”
小蛮哆嗦了一下,将那日如何逼得金花姥姥与顾小山分离、如何下药迷倒顾小山又将其与路平互换衣服,抓路平来替死的事一一说了。
又道:“我让梅庄一位庄客带顾公子远走,勿教人找到,之后的事便再也不知。金花姥姥言之凿凿,咬定顾公子已死,还将我母亲也列入了必死的名单中,小蛮左思右想,只有一种可能……”
五云夫人思索道:“不妨说说看。”
小蛮道:“那庄客带着顾公子回了梅庄,后来金花姥姥杀退那帮下三滥,追下去找人却没找到,将怒气发泄到铁剑门柳乘风的儿子身上,一掌将他杀了。柳乘风得了消息,带人去了梅庄……”
五云夫人接口道:“他死了儿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你母亲不满十方山行事已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了顾家,与铁剑门联手对付金花姥姥。”
小蛮白了脸色,颤声道:“这是夫人说的,小蛮可不知。”
五云夫人又道:“或许素梅夫人为了表决心,亲手杀了顾小山;也可能混战中金花姥姥无暇他顾,以至于顾小山横死当场;又或者回了梅庄后,素梅夫人得了柳乘风儿子的死讯,便将顾小山送去了铁剑门,金花姥姥上山要人,却没能成功……”
路平正自不爽呢,见五云夫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作死抬杠:“或许个屁!我猜顾小山压根就没死,去铁剑门打听打听,挖出尸体看看不就知道了!”
犹觉语气不够尖厉,又道:“蠢的跟猪一样,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说,难怪厮混了十几年,连报仇的希望都看不到。”
“你这做的都是正事么?胡不器来了,找个地方藏好打一个埋伏便是,成了固然好,失败了掉头便跑,下次找机会再来。”